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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志

看到的一部文革小说

已有 969 次阅读2013-5-28 20:15 |个人分类:文学|

第一部分 1 酒能壮胆

  北京粮钱胡同13号历史上就是一座不祥的宅子。民国初年,浙江杭州来了一位钱姓大户,带着全家十三口人,住进了这座旷废多年的宅子。钱老爷年近古稀,却双目炯炯,坐如钟,站如松,声音清朗,一身瘦骨,平时拿着一个老烟袋,很是威严,仆人对他敬重十分。钱老爷练就的八卦掌,掌声落处,树叶纷纷而下。钱老爷的大夫人骆氏一脸慈祥,温顺贤惠;二夫人柳氏身轻如燕,持家井井有条;三夫人花枝,年方十六,原是西湖上的船妓,妖媚迷人,有沉鱼落雁之貌,平时宅院里常传出她的嬉笑之声。

  不想,某夜,钱家十三口横尸院落,婢女、仆人惊恐万状,四散而逃。骆氏被吊死,柳氏四肢全无,花枝赤裸着被扼杀。钱老爷尽管有一身的武功,身上仍被砍了十三刀,鲜血淋漓。

  此案轰动京城,侦缉队长老马亲率部属来到现场,仔细勘查,竟然没能发现一丝线索。

  凶手究竟是谁?

  钱家少爷钱浩留学日本,闻此凶信,火速赶回,目睹惨状,悲痛万分。

  钱浩是个孝子,还是独子,自幼与父母感情甚笃。这一夜他在父母床上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一阵寒风袭来,吹灭了桌上孤灯。恍惚中他见父亲一身青衫青褂,满身是血,背站于屋角。

  钱浩泪流满面,泣声道:爹啊,你死得好惨,儿千里迢迢从日本归来,给您报仇来了!

  钱老爷竟然一声不吭,默默而立。

  钱浩恳求道:爹,您告诉我,仇人是谁?

  恍然之间又一阵风袭来,钱老爷蓦地不见了。

  老马闻讯来访,见钱浩神情恍惚,茶饭不思,便一再追问之。钱浩告之奇异梦境。老马听了,若有所思。

  再次搜索凶宅,俩人细细地寻觅,来到花枝房内,在榻下发现一幅春宫画,画面竟然是一个女人与猪在交配!

  俩人十分疑惑,断定花枝是一个浮浪女子,行为定为不轨,背景十分可疑。

  老马查阅了钱家杂仆身份籍贯,出人意料地发现,厨师朱五和花枝竟都是浙江杭州人。

  而朱五和数十仆人,早已离开,不知所踪。

  为追寻真凶,钱浩由老马陪着南下杭州,历尽艰辛,四处探访,终于找到朱五老家。一打听,邻居均言朱五喜欢赌钱,已经多日不归了。

  俩人访遍杭州所有赌庄,也没见到朱五踪影。俩人疲惫不堪,猜测是不是朱五的邻里骗了他们?无奈之下在一个破旧的土地庙内歇息下来。

  俩人正商量着下一步计划,猛然听见庙后传来猪的嚎叫声,出门一看,只见一个屠夫手握尖刀正在杀猪。

  有人叫道:好朱五,猛汉子!

  俩人这才见到朱五。

  俩人尾随朱五来到一家农庄。庄主人设宴款待,席间朱五喝得大醉,摇摇晃晃出来,竟然来到破庙倒地而卧。

  俩人演出了一场装鬼夜审朱五的戏,朱五吓得屁滚尿流,终于说出实情。

  原来朱五与花枝本是邻居,平时朱五垂涎花枝,一直不能得手。

  无巧不成书。花枝嫁给了钱老爷,而钱老爷正是朱五的主人。可花枝依然看不上这个丑陋而粗野的厨师,尽管朱五对花枝百般殷勤,但花枝依然不从。外人却不知晓。

  一天,朱五弄来一些迷药,偷偷放进钱老爷的酒壶中,钱老爷和花枝喝了药酒,睡死过去。

  朱五色胆包天,竟爬上床奸污了花枝。

  那花枝醒来,事情已出,再加上她原来风流好性,钱老爷又疏于床事,竟默许了。自此花枝也顾不得朱五丑陋,是个下人,便与他沉溺于苟合之中。

  天下哪有不透风的篱笆?

  一日,朱五跟花枝正在假山后偷欢,不料被大夫人骆氏撞见。骆氏因失宠于钱老爷,暗中嫉恨花枝,见花枝偷情,便要声张。然而朱五将杀猪刀横在她的脖子上,将其奸污,便立约隐瞒丑事。

  不久,钱老爷外出,朱五索性睡在花枝房中。二夫人柳氏发觉,好言规劝花枝,花枝假意应允,暗中却仍与朱五日日寻欢。

  一日,钱老爷突然回家,撞见朱五躺在花枝床上,钱老爷暴跳如雷。即刻令朱五亲手活活掐死花枝,又令人取来皮鞭,将朱五打得皮开肉绽。

  朱五怀恨在心,暗暗思量报复计划。

  朱五表面装傻,且极显悔过之意,不久又获钱老爷信任。

  由此朱五趁机在他的酒壶里下了蒙汗药,朱五奸计得逞,钱老爷惨死在他的杀猪刀下。

  接着朱五大开杀戒,残忍地杀死钱家十三口人氏,想就此灭口,随后潜藏起来,销声匿迹。

  在押解途中,狡猾的朱五潜逃了。钱浩大惊。夜晚在客舍中,又梦见自己的父亲进了房中,仍背对着他。他想喊,却叫不出声来。这时他父亲意味深长地伸出手来,指指南方,随后消失在黑暗中。醒来竟是南柯一梦。

  他将梦境告诉老马,老马想了想说,朱五往南面逃了!钱浩顿开茅塞。俩人朝南方追去,历尽艰辛,终将朱五逮住,押往京城归案。

  此后粮钱胡同13号,飘着淡淡的血腥味,曾几易其主,都因宅内半夜有冤魂哭叫不得不撤离。时间过去了五十年(正逢文革期间),也是在这条偏僻的粮钱胡同里,一到晚上,左邻右舍的大人们就不让孩子们出来玩,因为胡同里的13号住宅常常传出奇怪而恐怖的声音,这声音如鬼哭,似狐啼。这之前有个孩子曾捉迷藏到了13号凄凉的花园里,竟然再也没出来。在白天,大人们结伴进13号,小心翼翼地在房里房外找了半天,就是没这孩子的影子。孩子的母亲哭了几天,还去报了案,可当时的公安局正闹派性,也没人把这当回事,象征性地派人去看了看,也就不了了之了。

  问题出在夜间,尤其是在午夜,这13号里竟然有人走动的声音,而且这走路的声音很怪,不像是人在走路。邻居们就感到纳闷,里边平时没人住,怎么会有人走动的声音呢?

  邻居们都知道民国初年的惨案,难道这些鬼魂复活了?

  这奇怪的事传到了房子的管理部门,也就是房管所,但当时的房管所因在争权,原先的领导都被揪了出来,所以也没人管。

  时间一长,左邻右舍也就习惯了这种声音,人们不再把13号里的怪事当回事了。

  可是,这几天夜间13号里竟然有人在说话,而且脚步声也越来越响,人们就感到害怕起来。但一到白天,就又静悄悄的显得很正常,大家就猜测也许13号里又开始闹起鬼来,因为一般来说,闹鬼都在夜里,这就更让人感到13号的神秘了。

  13号真的有鬼吗?

  13号冤魂真的在兴风作浪吗?

  13号恐怖的脚步声是鬼怪在走路吗?

  13号里的说话声是鬼怪在说话吗?

  大家都疑惑不已,许多人竟然真的相信13号里有鬼。有的邻居竟然想搬走,但在当时的环境里搬家谈何容易?

  这胡同里,有一个人不相信这13号有鬼,他认为房间里就是传出来恐怖的脚步声,也应该是人的声音,不应该是鬼声。他就是力大无穷的三轮车夫杨彪。这杨彪天不怕、地不怕,怎么会怕鬼?而杨彪的丈人韩欣也不信这一套,即13号有鬼的论调。

  邻居们听了杨彪的高论,就希望他进去住一晚看个究竟,以揭开13号房子的谜底,可对他说了几次,他就是不爱管这种闲事。

  这天中午,一群邻居围着坐在三轮车上拿着海碗吃饭的杨彪。

  一个邻居说:杨彪,你说你胆大如虎,怎么像乌龟一样地缩在壳里,就是不敢去13号?我看你胆小如鼠嘛!

  另一个说:这话说得好,杨彪胆小如鼠,一点都没用。

  杨彪看了他们一眼,说:要我去住一晚,那没什么,不过要为我准备一点东西。

  什么东西?快说。大伙儿呼应道。

  一瓶二锅头,另加一大盆下酒菜。

  这个容易,我家里正好有瓶二锅头。我去拿!”一邻居说罢,真的去拿二锅头了。

  好吧,一言为定,你可不能反悔哇!我为你煮一盆花生果,另加一盆香豆干。那邻居说罢也走了。

  杨彪得意地笑了。

  黄昏时分,胡同里的左邻右舍都集中在杨彪的家门口了,有的还送来蜡烛、手电筒什么的(13号里因为没人住,所以没接上电灯)。杨彪的老婆韩月本来不答应他的,因为见自己的父亲韩欣答应了,还见这么多邻居把她的丈夫当做英雄似的,就同意了。

  杨彪,如果真的有鬼,你就用这把劈柴刀砍了他!有人举刀扬了扬。

  杨彪,喝酒壮胆,你可不要喝醉了,误事!又有人关心地说。

  杨彪,你可要当心,多点几根蜡烛!眼睛要睁大,不要睡着了!

  邻居们纷纷进言。

  杨彪也不答话,跟大家点点头,提着装有吃食的菜篮子,向13号走去。

  邻居们跟在他的身后,他觉得有人跟着,便回头看了看他们。他发现他的丈人和老婆韩月也在其中,不由叫道:回去吧,死不了的!

  你可要当心!韩月说。

  不用害怕,菩萨保佑你。他丈人说。

  我会当心的!他说。

  韩月和他父亲回去了,有几个邻居仍跟着他。

  杨彪来到13号大门前,犹豫片刻,他推了推门(自从出事,大门被房管所锁上了),一时打不开13号的大门,于是他把篮子放下,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上了一人多高的砖墙。

  你们谁把篮子提给我?他望着邻居们叫道。

  一个邻居过来把篮子举起来给了他。

  他提着篮子,跳进了花园。

  在他眼前出现一幢古老的三层洋楼,房子很大,看上去虽然破败不堪,但房子的结构却很牢固。因为很久没人住了,花园里到处荆棘丛生,杂乱无章,还有假山亭子,一看便知以前显然是一家大户人家。蓦地,有一群乌鸦在房顶上起落盘旋,还发出一声声凄惨的叫声。这情形使他打了一个冷战。他在楼房的大门口站了一会儿。不知里面怎么样,会不会突然出现个恐怖的鬼怪来?这样一想,他竟感到有些紧张惶恐。还是在花园里呆一晚?是不是不进房间?此时此刻,他想象阴森森的房间,房间里曾被杀害的死者,而房间里又是如此的黑暗,被杀害的冤鬼又那么多——便自然而然地感到害怕起来。

  草坪上有一只石凳,他坐了下来,呆呆地望了一会眼前那座静如死寂的房子。

  他打开酒瓶,喝了几口二锅头。

  他呆呆地望着楼房。酒能壮胆,他自言自语道。

  天色越来越暗,他觉得有些冷,便又喝了几口酒。

  风越来越大,他感到越来越冷。他想还是到房间里去的好,至少可以挡挡风。

  他从篮子里找出手电筒,提着篮子来到门前,门关着,他从一扇破损的玻璃窗中伸进手去,把房门打开了。

  里边黑咕隆咚,他拧亮了手电筒,这是一间宽大的客厅,客厅里有沙发茶几,以及一些其他日用家具,地上满是垃圾灰尘,房间里静悄悄的,没一点声音。他看了看,从篮子里拿出一支蜡烛,并用火柴点燃了它。

  地一声,风把大门刮得自动关上了,他吓了一跳,双眼死死地盯着门口,这样过了几分钟,当他确定无疑是风时,才舒了口气,平静下来。

  他又喝了一大口酒。

  他来到走廊,拿着手电照了照客厅旁边的几间房间,都已破败零乱。此时此刻,他感到自己的胆子渐渐大了起来。

  现在,他左手拿着手电,右手举着砍柴刀,一步一步走上楼去。

  楼上的房间更多,他一间一间地看过去,这些房间大都凌乱不堪,有的还挂着蜘蛛网。

  但是,有一间房间的门他打不开,这时候的他已经不再害怕,他毫不顾忌地用砍柴刀劈门锁,三下两下就把门打开了。

  但当他把手电照到这房间里面时不由愣住了。房间里看上去竟然十分整洁,有床有沙发有梳妆台,梳妆台上的镜子仍然很亮。桌上还有一支未点完的大蜡烛。烟缸里还有烟蒂,他顿感毛骨悚然,转身就走。

  他直奔楼下的客厅,还好,客厅里的蜡烛还亮着,他举起酒瓶就喝。

  整个房子死一般的静寂。

  夜越来越深,杨彪的一瓶二锅头也差不多喝完了,他的胆子又恢复了一些。

  他又来到楼上的那间房间,并把桌上的那支蜡烛点亮了。

  蜡烛闪烁着微弱的光亮,房间里显得有点生气了。

  他的目光定格在梳妆台镜子上的一朵纸剪的梅花上了。

  难道这儿真的有人住着?这朵梅花代表什么?平时的说话声就是从这儿传出去的吗?那么,他们是些什么人?是好人还是坏人?他们身上有枪吗?也许他们在躲避什么灾祸,在这儿暂时住一阵?如果这儿住的不是人,难道真的会是鬼,是当年被残忍地杀害的冤鬼?他想。

  他来到门口,走廊里黑黢黢的,一缕月光从窗外透进来,照在通往三楼的楼梯上。这时他情不自禁地拧亮手电走向三楼。

  格登一声,这是从楼下客厅里传来的声音。他一阵惊愕,心怦怦地乱跳。

  他憋息静气了一会儿,见再也没什么声音,就又准备上三楼。

  格登又是一声,还是从楼下客厅里发出来的。他停住了脚步,静静地听了一会儿,他想下楼去看看,觉得不该这么害怕,但他一时却不敢下去。他回到二楼那间整洁的房间,看着蜡烛发起愣来。

  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就呆在这间屋里得了!他想着就把房间的门关上了。

3 病入膏肓

  把我杀了报仇?他瞪大眼睛问道。

  他们已经知道你在农场,想暗害你,所以我知道这消息后,就设法把你调了回来,我们应该采取主动,而不应该处于挨打的地位。再有,PP组织的三派都在找白薇的人皮,他们想乘我们国家大乱之际以扩充自己的实力。

  问题这么严重?要我干什么?有什么线索吗?

  有。粮钱胡同13号,这一阵子不知什么原因常常闹鬼,还失踪了几个人,很神秘。这情况是当地派出所提供给我们的,根据分析,也许跟PP组织有关。她说。

  真有意思,这年头居然有鬼!

  是的,也许这13号真的在闹鬼,据说从前这里死过很多人。

  我是个无神论者,我去看看,这13号内究竟是人还是鬼。龙飞说。

  你现在还不能去,那儿很危险。据说现在里面住进了一对老人,那老头病入膏肓,不久将会死的。

  如今局里谁在抓这案子?

  路明。明天上午你得去他那儿报到,你身上没枪,该申请领一把。

  我知道。

  凌雨琦看看手表,感到时间不早了,就说要回去,龙飞显得很激动,他注视她片刻,说:能陪我出去吃顿晚饭吗?我请客。

  凌雨琦想了想,答应了。

  凌雨琦把车开到一家小饭馆,让龙飞先去饭馆,然后再把车开到局里,停好车又赶回小饭馆。见龙飞正静静地坐着等她呢,便过来坐下。

  两个老同事面对面地喝起酒来。

  两年来,我没这么快乐过!我太感谢你了!龙飞深情地望着她说。

  你别感谢我,你应该感谢党,是党给了你第二次机会。

  龙飞笑了笑:是的,应该感谢党。

  你瘦了。她说。

  你也瘦了。

  你多吃点。她把一块肉夹到他碗里。

  你别客气。他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了。

  你在农场很苦吧?她说。

  也还过得去。你怎么样?

  我嘛,生活很单调,没什么好说的。

  俩人又谈了一会儿,她问他此去该用个什么化名?他想了想说:就叫李强吧。她点点头表示赞成。

  现在他俩吃得差不多了。龙飞想先到粮钱胡同去看看,凌雨琦不同意,因为龙飞身上没枪,凌雨琦担心他会遭到意外。龙飞不再坚持。

  深夜,粮钱胡同里来了几个陌生人,他们悄悄地走过胡同,直奔13号。

  13号的门吱地一声开了,那几个陌生人走了进去。

  客厅里的灯亮了(自从老夫妇住进来后,房管所就在里边接了电灯)

  这情形被一个姓林的街坊发现了,因为那几个陌生人走过胡同时,他正巧在公共厕所里,听到了他们的脚步声。

  他怀着好奇心提好裤子来到13号门前,他透过门缝儿往里看。只见客厅里人影在闪动,里边有断断续续的说话声,但听不清楚。

  他看了一会儿,刚想走,门开了,他一声惊叫,晕倒在门前,再也没起来。

  第二天,人们发现他死在厕所里。

  死人的事很快传到了派出所,所长自然派人来检查,但检查的结果说是得暴病死的,也没再追究。最后,家属把尸体领了回去,一家人大哭了一场。

  邻居们纷纷传说,他是被鬼怪吓死的。

  此后几天,晚上谁也不敢出来上厕所了,都买了个夜壶在家里放着,到了大白天才敢出来。

  一个阳光明媚的上午,房管所的人领着一个目光呆滞、形象古怪的中年男人来到13号。他指着中年人对老夫妇说:这是新来的看房人,叫李强。你们年纪太大了,不称职,邻居们反映很大。你们还是趁早搬走吧!

  那老妇连连摇头,意思是她没有地方可去。

  那老头也仿佛听懂了,也慌忙摇了摇头。

  可房管所的人一定要他们搬。那中年人说,既然他们没处可去,就让他们呆在这儿吧!

  房管所的人瞪了中年人一眼,随后走了。

  中年人问老妇:哪一间房间空着,我想先把行李放一放。

  突然,从里边走出来一个年轻保姆,她长发披肩,明眸皓齿,妩媚迷人,中年人见了她不由得一阵慌乱。

  她把中年人引到底层楼梯边的一间小房间,对他微微一笑道:同志,这里不错吧?

  那中年人脸庞微红,情不自禁地显出一副紧张的神态来。他进去看了看,里面有一个小桌和一张单人床,便点点头表示满意。

  原先这房间是佣人住的,所以这床和桌一直没被撤去。现在,那年轻保姆盯视他片刻道:还需要帮什么忙吗?

  不用了。谢谢!中年人说。

  保姆转身出去了。

  中年人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遐思起来。中年人向年轻的保姆借来扫帚和拖把,把房间打扫干净了,然后向她要了些喝的热水。

  随后他又来到客厅。客厅里没人,但经过保姆的打理,客厅变得舒适清洁了。这当儿,老夫妇已上楼回他们的房间去了。

  他东看看西瞅瞅,突然,那个保姆又出现在他面前了。

  您在找什么?她目光炯炯地问。

  我随便看看。他说。

  您怎么吃饭?

  我不知道。我带了一点干粮。

  您住几天就走吗?保姆说。

  不,我得多住些日子。对了,我是来看房子的。

  原来您是来看房子的?那你可以跟我们一起吃。她认真地说。

  那太好了,我可以付饭钱。

  您不用付饭钱,您只要别乱走乱翻东西就可以了。她说。

  我知道了。您尊姓大名?

  我叫芳梅娟。你呢?

  我叫李强。请多关照。他微微笑道。

  你想吃点什么吗?

  不,我吃过了。

  好吧。我上去了,他们要吃药哩!

  她说着话离开客厅上楼去了。

  龙飞思忖道:这个女人肯定有些来历,可不要小看了她!

  黄昏时分,李强正在房间里看小说,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请进。他说。

  门开了。芳梅娟站在门前:吃饭了。要我送过来吗?

  那太谢谢了!

  芳梅娟转身走了。

  这个芳梅娟看上去秀丽清纯,家务活也干得不错,这自然使李强对她产生了好感。

  芳梅娟用托盆捧着饭菜进来了。她利索地把饭菜放下道:吃吧。

  他把十元钱塞在她手中,但她没拿,放下了。

  他微微一笑,吃了起来。她离开时,他望着她的背影想,都说这13号内闹鬼,从前死过那么多人,可这女人看上去亭亭玉立,楚楚动人,难道她是这儿的冤魂化的?抑或是个狐狸精?要不她就是个美蒋特务?她竟然对我这个陌生人这么客气,是不是想利用我,或者想发展我成为他们中的一员?不是说他们眼下正招兵买马吗?如果他们真的想发展我,我倒要见机行事哩!他自言自语。

  差不多快吃完的时候,芳梅娟又进来把碗筷收走了。

  他说他自己来,但她已经出去了。

  现在,他仔细地聆听门外动静,但整个房子静如死寂。

  时间一分钟一分钟地过去,外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情况。

  难道我们搞错了,这儿一切正常?那个保姆看上去不像是PP组织的成员。

  我还是出去看看,正想着,又想起了敲门声。

  他开了门,芳梅娟闪了进来。

  我给你送水来了。她把热水瓶放桌上,你看上去很落魄,你是个受迫害的逃难者?芳梅娟坐下问道。

  是也不是,我只是一个流浪者。他心不由衷地说。

  流浪者?你被抄家了,无家可归,才准备寄居在这儿?

  是的,我被抄家了,我的一个朋友帮助了我,让我来这儿看房子,此外,我还听说这儿在闹鬼,我对恐怖的事情总是很感兴趣,所以就来啦!他说。

  对恐怖的事情感兴趣?她问。

  李强点点头:是的,我是个无神论者,根本不信这世界上有什么鬼。

  我很佩服你的信念。你在看什么书?她随手翻了翻桌上的书问。

  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他说。

  您的兴趣倒是蛮不错的哦!她微微一笑,感叹道。

  他不想再回答了,他想请她出去,但见她没走的意思,就转移话题说:你怎么样?怎么来的这儿?

  我刚来不久,我来服侍上面两个老人,他们是我的姑父姑妈。

  李强感到这事确实有点蹊跷。这对一聋一哑的夫妇,本身是来这儿看房的,怎么反倒要人来服侍呢?而且这么年轻漂亮的女人,听口音,她好像根本不是本地人,这里边一定有问题——他想。

  他不露声色地望着她:我看你好像不是本地人。

  我好像不是本地人?为什么要问这样奇怪的问题呢?难道在你的眼里我们也是被打倒的走资派,也是逃难出来的不成?她装出一副很天真的样子说。

  这就难说了,我问你,你在哪儿工作?

  我没有什么工作,我的任务是服侍我的姑父姑妈。他们一个聋一个哑,一点都离不开我。她笑眯眯地说。

  原来如此!你可要好好地服侍他们才对呀!

  她笑了,深情地望了他一眼。

  没想到你是个流浪汉,你感到寂寞吗?她喃喃地问。

  有一点。听口音,你好像是福建人?

  你又问这个问题!实话告诉你,我的亲戚是本地人,我是福建人。你可要当心,我可是个多情善感的良家女子。她莞尔一笑道。

  什么意思?

  我看你好像是个没老婆照顾的单身男人。你身上这么脏乱,身边没一个女人照顾你。你既然来到我的身边,我会照顾你的。

  李强浑身一热,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她微微一笑:我走了,你的脸该洗洗清爽,要不没人会看上你!

  他愣了愣,没想到眼前的女子这样跟他说话,脸色倏地通红了。芳梅娟一走,李强倒吓出一身冷汗来,假如她在饭中下了毒,此时此刻我不是死定了吗?也许她确实不是他们一伙的!如果真这样就好了,我可以争取她过来,作为我的耳目岂不更好?我该试试她。

  夜越来越深了,房间里听得见手表清晰的滴答声。

  李强躺在床上,他一直在想芳梅娟。萍水相逢的她竟然待他这么客气,而且时不时含情脉脉地望着他——当他想起这情形时,心就怦怦乱跳。他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他希望马上能找到答案。

  他轻轻地爬起,检查了随身带着的小手电筒,然后来到门前,刚想将门打开,突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

  脚步声越来越近,在他的门前停住了。

  他紧紧地握住手电一动不动。

  一会儿,脚步声渐渐远去,听声音好像是上了二楼。

  他想:这脚步声肯定是芳梅娟!这么晚了,她想干吗?我倒要看个究竟!

  李强听了一会儿,见没有了声音,就轻轻地将门打开,闪了出去。

  走廊里一片漆黑,但通过窗户透进来的一丝亮光,还是能辨别方向。

  他来到楼梯口,不由感到穿着鞋子声音会太响,就脱下鞋小心翼翼地上了楼梯,来到二楼的走廊。

  凭着感觉,他来到了芳梅娟的房门前。

  他静静地在门前站了半分钟,里边一点动静也没有。

  他又向前走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听过去。突然,他听见了女人的咳嗽声,他在这房间的门前停了下来。他知道,也许是哑巴老妇在咳嗽。他静静地听了一会儿,想听清里面在讲些什么,但除了几声继续的咳嗽声,其他什么声音也没有。

  他想上三楼看看,但这时走廊尽头的那扇门地一声开了。

  他慌忙闪进了一扇开着门的房间里,躲在门后,静静地倾听走廊里发出的声音。

  这时候,他听到了一声关门声。

  他见没什么动静,便轻轻地走了过去。

  这时,一间屋子里传出了女人的说话声,是两个女人在对话。他来到门前,但里边好像发现了他在外面偷听似的,停止了谈话。

  他感到如继续呆在这里可能会暴露,就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他回到了房间,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下午,凌雨琦在离13号不远的景山公园的长椅上等李强。正担心他来不了呢,李强却站在她的面前了。

  等好久了吧?我差一点来不了。李强坐下说。

  为什么?这么快他们就想对你动手了?凌雨琦问。

  也未必,我看他们不像我们想象的那般容易对付。

  什么意思?

  李强就叙说了前一晚住在13号时发生的一切。

  那个女人对你有意思。他们会不会用美人计来迷惑你?她说。

  不会的。看今晚,如果他们真的用美人计对付我,我不会上钩的。

  嘿,你可以将计就计啊!

  将计就计,什么意思?

  你故意被她迷惑了,然后打到他们的内部去,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啊!

  凌雨琦同志,你不是在开玩笑吧?他认真地说。

  我没有开玩笑,为了彻底消灭PP组织,什么手段都可以用。

  这要看情形,当然我们是同事关系,可是我在农场常常想到你,我知道你如今也很孤单……”

  这跟那个小女人有什么关系?

  我不想假戏真做。他说。

  没想到你是那么固执,其实那没什么,就是跟那个小女人有什么,那也是为了工作,为了破案。

  我懂了,一切看情况而定吧!

  真的吗?可是,你为了工作,可以假装对她有好感,这样她就不再会提防你,你就可以从她的口中了解他们的一切。

  这种事也可以假装的吗?他言不由衷地说。

  以前,你对白薇的感情,不也是装出来的吗?结果呢,还是你把她杀了。

  李强感慨万分地叹了口气:这太残忍,我不想再这样做了!

  凌雨琦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低下了头。

  两个人分手时,约好了下次见面的时间。

4 房子闹鬼

  你到哪儿去啦?我等了你半天哩!

  李强一回到13号,芳梅娟就问他。

  李强笑了笑,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下,芳梅娟为他拿来了茶。

  李强点了支烟吸着,目光却游移不定。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她说。

  你一直在观察我?这是为什么?他吐了口烟说。

  你别装傻,其实你什么都知道!她撒娇地说。

  我这个人其实很笨的,感觉也很迟钝。他说。

  想不到你很会说话,慢慢你会明白的。她说。

  明白什么?

  你引起了我的好感,你那么英俊——我希望做你的朋友。她微微一笑道。

  那好哇!我希望我们成为朋友。他微微笑道。

  成为朋友?这太好了。

  是的,成为朋友。既然我们住在一个屋顶下。他说。

  那你告诉我,你见了我什么感觉?她笑吟吟地问道。

  李强惊呆了,一脸的尴尬。

  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竟然那么大胆,感情上竟然如此直露,由此看来她不是在我们大陆长大的女人!但既然他们商量好了想发展我,我就装傻也未必不可,如果她真跟我好,也许就会把他们PP组织目前活动情况说给我听——这样一想,就由着她谈话的惯性和她调起情来。

  他微微一笑道:你是个好姑娘,很惹人喜欢!

  怎么惹人喜欢?

  譬如说,你的眼睛——”李强说这话时脸不由得红了。

  我的眼睛?你说得太浪漫了。她笑得很甜,突然话题一转,说:你到这儿来,是上面派你来监视我们的吧?

  李强心中一惊,但马上装出一副迷惘的样子,呆呆地望着她说:我不懂你的意思。

  不懂我的意思?你说实话,究竟是谁派你来的?

  我是来躲避灾难的,我父母受到迫害,我自然受到牵连。很不幸,我现在无家可归,所以来这儿想躲避一阵子!顺便为房管所看看房子,不想遇见了你。我感到别扭的是——”

  她双眸一亮:是什么?

  男女有别,我们在同一个屋顶下,会不会让人说闲话?

  管那么多干吗?我们不是为别人而活。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感到别扭!他说。

  别说别扭不别扭的,既然你喜欢我的眼睛,就看着我。

  李强看了她一眼。

  我希望你诚实点,你别骗我,我可是认真的!

  我是个诚实的人,为什么要骗你呢?他说。

  你看上去倒是很诚实,但其实你心里想什么,别人一点也看不出来。

  他笑了,说:可你也不一定就告诉我实话啊!譬如说,你说话的口气,像个小姐,根本不像个干粗活儿的保姆。你虽然讲的是普通话,但带有港台的味道,可你却说你是福建人。你让我怎么相信你?

  她一愣,笑容顿时消失了:我是福建人,我们福建人的口音其实跟台湾人也差不多,这13号传说在闹鬼,难道你怀疑我不是人?或者是个台湾派来的美蒋特务?

  不不,我一点都没这意思,我是说既然你希望我对你诚实,那我也一样,也希望你对我诚实……”

  好吧,我们该互相信任。说罢,她去了厨房。

  他望着她的背影,点了支前门香烟吸了起来。

  晚饭后,李强在卫生间洗了洗,回到自己的房间。刚坐下,正准备翻阅桌上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芳梅娟跟了进来。他放下书,她拿起来翻了翻。

  你是个无神论者。可我相信这世界上有鬼,你相信吗?

  不,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鬼。其实我已经说过了。他说。

  报纸上说,要打倒一切牛鬼蛇神,可见,你们国家的领导人也是相信这世界上是有鬼的,要不,为什么要打倒他们呢?牛鬼蛇神不是鬼吗?

  李强哈哈大笑起来。

  这个鬼,跟你刚才说的鬼不一样。他说。

  请原谅,我说错了。你怕鬼吗?她微笑地望着他。

  当然,我虽然不信这世界上会有鬼,但我还是有点怕,尤其是人装的鬼。

  据说这房子以前常闹鬼,我没来之前还闹过。其实我也是很怕的,怕鬼来找我,怕我被它们吃了。

  假如你是个好人,从来没干过亏心事,鬼怎么会来找你?他吸了一口手中的香烟说。

  这就对了,说明你还是相信这世界上是有鬼的。当然,但愿鬼也有点人性,专找坏人算账。她狡黠地一笑说。

  你真会说话,你晚上一般干什么?

  跟你一样,看看小说,听听广播。

  你看什么小说,能让我看看吗?

  可以,最近我在读《红与黑》。当然,与其看书,还不如你我一起说说话来得有意思。

  哦,是吗?他说。

  她深情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客厅。

  几分钟后,她又转了回来,她望着他笑道:你想喝咖啡吗?我这儿有很香很香的咖啡。

  当然想,我已经好多年没喝咖啡了。他意味深长地说。

  芳梅娟转身走了,李强又翻起了桌上的福尔摩斯。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芳梅娟回来了,她手中托着个盘子,盘子上放着两杯刚煮好的咖啡。咖啡的香味使房间充满了温馨。

  她把一杯咖啡放在李强的面前,自己手中端了一杯,啜了一小口放下了。

  喝吧,很香的。她说。

  李强看了看杯中的咖啡,又注视眼前的小女人片刻,笑道:没想到你真的为我煮了咖啡,谢谢你了!

  可惜,这儿没有轻音乐。她坐下道。

  你们那里有?他微微一笑说。

  你说话总带着刺!她说。

  恭维我了。其实我并不擅长讲话。

  没看出来,你好谦虚哟——怎么不喝?她拿起杯子啜了一口说。

  他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真香。

  她笑眯眯地望着他:你好像舍不得喝,怕咖啡里下了毒?

  不,为什么要毒死我这个逃难的流浪者?说罢他喝了一口。

  放心吧,不会有问题的。

  他点了点头,又喝了一口。

  突然,芳梅娟显出忧心忡忡的样子来。

  李强一愣,心中暗暗吃惊,不解地望着她: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今晚我很害怕哟!她一本正经地说。

  为什么?

  上午我出去买菜,遇见一个邻居,她告诉我说,我们住的13号里常闹鬼,前些日子还有人在这儿失踪哩!

  真有此事!你别怕,有我在这儿!李强说。

  那我今晚不走啦?

  这怎么行?

  你不喜欢我?她睁大双眼。

  我们才刚认识啊!

  那有什么关系?你知道,我这人胆子很小的。

  你昨晚可没这么说啊!

  可昨天我还不知道这房子闹鬼呀!她认真地说。

  沉默。

  李强想,眼前这个小女人多会做戏!她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呢?

  您不愿我呆在这儿也没关系。但我希望你晚上警觉些!她说。

  我知道,我会注意的。当然,如果发生什么事,你随时可以叫我。

  她见他咖啡喝得差不多了,就收起杯子离开了。

  她对我讲这些话什么意思?希望我警觉些,难道她跟两个老夫妇是清白无辜的,也是受害者?或者也是逃难出来躲避灾祸的?如果真是这样我反过来倒应该保护他们了!这真真假假的真让人看不清!也许他们几个是白敬斋白派的人,还有另一派黄派的人在装神弄鬼,还是真的有鬼?李强在房间里来回地踱着步,一点也没睡意。

  终于,他脱去外衣躺下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整幢房子静悄悄的,什么声音也没有。

  深秋的夜真是太长了。

  这时他仿佛听见脚步声由客厅走上楼去。他坐起来细听,这奇怪的脚步声却又没了。他迟疑片刻,我就这样躺着,静观外面的动静?这样下去我可要睡着的。我还是起来,到外面去看看。这样一想,他披上外衣起来了。

  他带上了手电,轻轻地把门打开了,小心谨慎地来到走廊上。正当他想上楼时,传来一阵令人发指的惨叫声,令人震耳欲聋。

  是楼上传来的女人惨叫声,整个楼房几乎都能听见。

  难道她被迫害了?他这样一想,不由毛骨悚然。

  他下意识地拔出手枪,冲了上去。

  楼上的一扇门半开着,里边的灯突然亮了,他的脚步慢了下来,并把枪藏好了。现在他来到这房间的门前,只见芳梅娟脸色苍白,双臂交叉地抱住胸部,浑身颤抖地坐在床上,呆呆地望着房门——

  他慌忙进了房间,在芳梅娟的身边坐下。

  怎么了,为什么这样惨叫?那么吓人!

  她直愣愣地望着房门,却一声不吭。

  告诉我,你遇见什么东西了,是不是很可怕?

  太可怕了!幸好你来。她喃喃地说。

  你到底看见了什么?可以讲给我听吗?

  她摇了摇头:恐怖、阴森,比恶魔还吓人——我形容不出。

  真有那么可怕吗?他目光炯炯地问道,他们装神弄鬼地想吓死你?那是为什么?

  真的很可怕!它在我的房门前只出现了几秒钟。她说这话时,嗓音都变了。

  他见桌上有热水瓶,就为她倒了点水。

  喝点水,会好一点。他说。

  谢谢。她喝了一口,缓了过来。

  俩人默默地坐了一会儿。

  他见她现在没事了,就说:我再出去看看。

  刚想走,却被她叫住了,她说:你先别离开我。

  我想去看看两个老人,他们是不是安然无恙?!

  那我去吧,你在这儿等我。见他手上拿着手电,借我用一用。

  她披上外衣走了,见她去了,他随即打量起这房间来。

  房间不大,家具简单实用。不仅有梳妆台,还有一只大衣橱,橱门上有镜子,他欲打开橱门,门却是锁上的。

  他东看看西瞅瞅,想在她的房间里找出PP组织的蛛丝马迹,但没有。

  难道她真的遇见鬼了?她不像在骗我——她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还没来?难道刚才发生的一切是个圈套?想到此,他不由警觉起来,正想出去看看,芳梅娟却返回了。

  他们倒没事。她喝了口水说。

  他们睡下了?

  她点点头:他们问我刚才为什么惊叫,我骗了他们,说我刚才做了个噩梦。我不想把遇见吓人的事说给他们听……”

  也许你真的只是做了噩梦,并非遇见什么恶鬼。

  你总是怀疑我说的每一句话。她说。

  现在,她回到床上,随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他。

  请过来,坐在我身旁。她无所顾忌地说。

  他迟疑片刻,但还是坐了下来。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紧张起来,脸红了,好像第一次谈恋爱似的。

  你知道吗,现在你不能离开我,我感到害怕。说罢她握住了他的手。

  他一愣,慌忙抽出被她握住的手。

  那怎么行?我和你男女有别——”他惶恐地说。

  你从来没接触过女人?

  不,我有妻子。

  骗人!但我还是相信你的话,你的妻子在哪儿?我能见见她吗?她一本正经地说。

  他沉默片刻,站起身说:我们不谈这些了好吗?如果你真的害怕,我可以在这儿坐一晚——”

  不,我要你躺在我身边。她撒娇似的说。

  他脸色绯红了,目光飘浮不定,最后他瞥了她一眼,对这局面竟不知如何才好。

  你真是个伪君子。心中其实是想要我的,却又不敢——”

  我是伪君子?从哪一点上说我是伪君子?他倏地站起,目光炯炯地望着她。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却装出一副不喜欢我的样子。她微微笑道。

  你肯定我喜欢你?你错了,我一点都不喜欢你,也不想了解你。

  又是谎言,其实你是那么想了解我!

  我走了,不想跟你讨论这些问题。他避开这话题说。

  你说你也是个受迫害者?你喜欢看侦探恐怖小说,我这儿有。

  是的,如果有,请借我一本看看。

  别急,会借给你的。可是,现在我真的很害怕——我总觉得有人在追杀我,你难道见死不救?她一脸深沉地望着他说。

  我不会见死不救,刚才当你惨叫时我就飞奔上来了,我还以为你遇见了什么鬼怪,原来你做了个噩梦。

  不,我是遇见了可怕的东西,也许我是做了噩梦,在这幢阴森森的大房子里难免不做噩梦。可是,当你来了后,我相信情况会好些。可谁知这闹鬼的现象越来越严重。

  越来越严重?什么意思,好像是我让你做了噩梦?他惊异地问。

  是的,我们本来生活得好好的,可你一来,什么都乱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希望你理解。今晚你不愿意陪我,说明你是个正人君子,不是那种轻薄之流,其实我是试试你的,你这人很正派,我开始敬重你了。

  别把我说得那么好。

  也许我俩能成为朋友,我想慢慢的你会喜欢我的。

  你别那么自信。他说。

  我就那么自信。

  他一声不吭,显出要走的样子。

  你真的一点都不喜欢我吗?难道我没一点吸引你的地方吗?她突然又提这问题。

  你总是混淆概念。你因为害怕再遇见恶鬼,所以让我陪你一晚,我可以在你的房间里坐一晚。可你扯到喜欢不喜欢的,但我们毕竟刚认识啊!他强调说。

  对不起,你误解我了。其实我真的是喜欢你,天气很冷,你在我身旁我感到暖和多了。我虽然害怕,但我一个人还是能度过这恐怖的一夜的,当然我可以开着灯睡,既然你不愿意陪我。她显得无可奈何地说。

  李强感到进退两难了,他默默地注视她片刻,女人真是怪,你越是不想理她,她越是想缠住你。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怎么应付这局面才好。

  时间不早了,我要睡了。说罢,她当着他的面躺下了。

  那你睡吧,我等你睡着了再走。

5 措手不及

  她猛地坐了起来:那鬼怪又来我房里吓我呢?!

  没问题,我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她微微一笑,又躺下了。

  他走到窗前坐了下来,目光移向房门。李强在芳梅娟的房间里坐了大约三刻钟,芳梅娟躺着有一句没一句地跟他闲聊,有些话他回答她,有些则沉默不语,芳梅娟感到很失望,渐渐地谈话越来越少。此时此刻李强很清醒,虽然从他的内心深处来说,他是喜欢眼前这个女人的,自从失去南云后,他一直没机会接触女人,他是很想跟一个女人亲热一番的,而且她看上去充满了青春活力,她是那么直爽,那么不做作。可是他眼下有公务缠身,不能乱来,而且他来之前凌雨琦曾向他暗示过什么,如果可以跟这个女人来点爱情,打入他们的内部,从而把他们消灭干净,那其实是将计就计啊!可他没想事情会发展得这么快,他感到有点措手不及,而按他的个性,当他没彻底弄清楚她的背景时,他是不会越雷池一步的。他多么希望眼前躺着的女人是个清清白白的好人啊——反之,如果当他真的弄清楚她是个特务,或者是个地地道道的鬼魂,他还会跟她亲热吗?他不是不相信鬼神吗?此时此刻他还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现在,他仍坐在芳梅娟的房间里,脑海里不住地翻滚着,心中一点都平静不下来。

  他默默地望着她,她看上去仿佛睡着了,她的睡姿很美。他默默地欣赏了一会儿,不由站起身靠近了她。

  他浑身不由一颤,情不自禁地又后退了一步。

  当他确认她睡着后就把灯关了,随后轻轻地退了出去,并把门关上。

  他来到走廊里,打开手电,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当他来到二楼的楼梯口时,突然,一个黑影一闪,熟门熟路地飞奔而去,他一惊,急忙拔出手枪,向前追去。

  黑影出了客厅,来到花园中,他跟了出去。但当他追到花园时,黑影突然不见了。

  他开始在花园中找了起来,前后左右几乎找遍了园中的每个角落,再没发现这个黑影。

  他慌忙回到自己的房间,打开带来的皮箱,他发现,自己的箱子已被人翻过了。

  他大吃一惊,回忆刚才跟芳梅娟在一起的情形,不由得毛骨悚然。难道是他们做好的圈套?趁他上楼而检查他的东西?

  他又到外面花园看了看,一片宁静,刚才的黑影好像没出现过一样。他感到有些冷,便返回房间。

  是谁来过我的房间呢?是白敬斋派来的人?也许他们发现了我?如果这样,事情就不好办了,我还是继续装傻,前两天我好像太露了。也许他们发现了我什么,我的手枪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看见,要让他们相信我是个普通人,而不是有关部门派来监视他们的。对,能相信我多长时间就相信多长时间。看情形芳梅娟对我的感情也许是真的,她仿佛已经相信了我?我可要当心,再也不能大意了。

  他躺下了。

  但他辗转反侧,根本睡不着。

  也许他们也有点怕我的,要不然,见到我怎么就一溜烟儿地逃了?他想。

  天已大亮,因为夜里没睡好,李强凌晨时分刚睡着,所以此刻他还没醒来。

  芳梅娟在门外敲了敲门,听里边没动静,也就离开了。

  芳梅娟一走,李强却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一看时间已经很晚了,便迅速起来。他来到卫生间,用冷水洗脸刷牙刚毕,芳梅娟就出现在他面前。

  四目相遇,李强心中怦怦直跳,不好意思地向她笑笑。

  有泡饭,自己弄着吃吧!芳梅娟说。

  谢谢。昨晚睡得还好吗?他说。

  还好。你是个怪人,是一个铁石心肠没一点人味的怪人!她一字一顿地说。

  他一愣,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评价自己。

  有何证据?他找到了泡饭,拿碗打了一碗,夹了些酱菜在碗里吃着,见芳梅娟望着自己:你怎么不吃?

  我吃过了。我昨晚一夜没睡好,那黑影在我的脑子里转了一晚,挥之不去,不仅冻了一晚,而且还害怕了一晚……”她伤感地说。

  对不起,我今天就去商店里给你买一个热水袋来。

  你真为我考虑?但我不需要热水袋,我需要的是……”

  你知道,自从你被鬼吓得半死,我也一样,昨晚我也没怎么睡好。

  你也相信有鬼了吗?

  他点点头:所以我把房门关得紧紧的。

  他差不多吃好了早饭。

  你昨晚没睡好,现在去躺一会儿吧,那两位老人我来照顾如何?他望着她故意说。

  不不,他们不喜欢陌生人进他们的房间。说罢她出了厨房。

  他扒下最后一口饭,也来到客厅。

  他见她没在客厅,本想去找她,却又感到不妥,就来到花园里,拿起一把扫帚,打扫起地上的落叶。

  这对老夫妇一定有问题,也许见了我怕得要死?或许他们认出了我?要不他们怎么不敢到客厅里来呢?难道他们是PP组织的残余,是小头目?他们这次来的任务是什么?我今天得想办法到他们的房间里去一下,看看他们究竟在干些什么——李强边扫着落叶边想。

  芳梅娟在客厅里看他扫了一会儿,随后她出了房间来到花园,交叉着手臂微笑地望着他。

  他见她默默地注视着自己,停下向她一笑,继续扫了起来。

  你好像很能干粗活。她说。

  我本来就是个干粗活的普通人。

  像又不像。你知道不知道,你看上去像个警官?!

  李强心中一惊,却马上镇静下来,说:你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的喔,其实我什么也不是。

  她扑哧一笑,靠近他说:你倒是很会说话哟,我问你,昨晚你看到了什么?

  他心中又一惊,难道昨晚我看到的那个黑影,让她知道了?难道这个黑影是跟他们一伙儿的?他思考了几秒钟,说:我好像什么也没看到,我只是做了一个梦,一个很吓人的噩梦。

  她双眉一皱:你也做了个吓人的噩梦,怎么样的噩梦?

  接下来他编了一个吓人的梦,说得有声有色,像是真的一样,她听得津津有味。

  所以,今晚我要喝点酒,酒能壮胆。对了,也许你昨晚遇见的不是鬼也是做的梦?如果真有鬼,那两个老人怎么就一直没遇见过呢,难道他们跟鬼神相处得很好?

  别胡扯了,人怎么能跟鬼相处呢?她咯咯笑道。

  我说你昨晚没睡好,去睡一会儿吧,午饭我来烧。他关切地说。

  不,我可以下午睡的。她又看他扫了一会儿,说:我进去了,你也快点进来,外面冷。

  她转身进去了。

  他望着她的背影,心中充满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感情。

  市公安局侦缉处路明办公室,路明和凌雨琦等正在一起研究工作。

  李强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消息?路明吸了口烟说。

  他准备打入PP组织的内部,需要花点时间。凌雨琦说。

  上面催得很急,希望能早点结案。

  我会跟他联络的。

  你们怎么联络?他住的地方又没电话。

  他到外面来打。如果遇上险情,他直接打到处里。

  你可以去他那儿看看,也许他需要你的帮助,当然,别暴露……”

  凌雨琦想了想,答应了。

  下午,李强突然发现,芳梅娟已在自己的房间里睡着了,便拿起热水瓶一步一步地走向那对老夫妇住的房间。

  他敲了敲门,但里边没动静。他感到奇怪,又敲了几下,仍没动静。

  他想推门进去,门是锁上的,推不开。

  他放下热水瓶,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万能钥匙,想把门打开,但突然听见三楼有人走动的声音,便连忙藏好钥匙,拎起热水瓶,轻手轻脚地走了下去。

  可三楼的声音又没了。

  李强回到客厅坐下。难道那对老夫妇住到三楼去了?我是不是该上三楼去看看?可昨晚我不是想好了,装成个傻瓜蛋来取得他们的信任?我跟芳梅娟的谈话一点都不聪明,她怎么会怀疑我是个警官?也许他们已经对我的行动有所察觉?真让她识破了天机就糟了——他感到很矛盾,又希望马上了解他们这一伙人的来龙去脉,迅速把案子破了,又怕走漏风声由此坏了大事。

  他想起了凌雨琦,想起了凌雨琦的每一句话,终于平静了下来。他将装傻装到底,以取得他们的信任,然后把他们的情况查得水落石出,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

  现在他又回忆起昨晚的每一个细节,突然想到曾说起过要为芳梅娟买一个热水袋的,便站起身出门去了。

  晚上,李强吃过晚饭,帮芳梅娟洗了碗筷,收拾好了,就从自己的房间里找出了那只口琴,来到花园的长椅上吹了起来。

  琴声凄婉苍凉。

  他吹口琴是在下农场劳动时跟部里的一个老干部学会的,那时那老干部跟他在同一个寝室里,每到晚上,那老干部没事就吹口琴,如泣如诉,很有韵味。他觉得好听就跟他学了起来,后来吹口琴的水平竟然超过了那个教他的老干部。

  如今他什么歌都能吹了,也习惯晚饭后吹一会儿,所以这次来执行任务也把这玩意儿带上了。

  现在他吹的曲子是《草原之夜》。

  多浪漫的夜晚,看来你像是个搞艺术的!芳梅娟走过来说。

  一曲完了,他才答道:我喜欢艺术,我曾想当一名音乐教师。

  这想法很不错,你吹的是一曲恋歌。我很喜欢。她说着,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喜欢就好。

  你能再吹些别的吗?她笑吟吟地说。

  他又吹了一曲,吹的是印尼民歌《星星索》。

  当他吹到第二段落的独唱时,她轻轻地唱了起来,歌声十分悠扬。

  呜喂——风儿呀吹动我的船帆

  船儿呀随着微风荡漾,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当我还没来到你的面前,

  你千万要把我记在心间,

  要等待着我呀要耐心等待着我呀!

  情郎,我的心像那黎明的温暖太阳,

  送我到日夜思念的地方……

  歌声停止了。四目相视,他们的脸都绯红了。

  你唱得真好。他说。

  这首歌我们那里的人都会唱。

  你们那里的人?什么意思?

  你太敏感了!她注视着他说。

  我的感觉不会错,但我不会说的。

  我知道你心里什么都明白,女人的感觉是挺灵的。她目光炯炯地说。

  这是外国民歌两百首里边的歌,现在我们这儿不能唱。他岔开话题。

  是吗?是由于文革的关系吗?

  也许。但我相信以后一定能唱的。

  我一点都不懂你的意思。当然,凭我的直觉,你是个多情善感的人。

  哦,你是这样认为的吗?

  她微微一笑,伸手从他手中拿过口琴,吹了一下,随后玩弄着它。

  喜欢艺术的人一般都是多情善感的。她喃喃地说。

  你说的有点道理,不过我好像不是这样的人。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看上去冷冰冰的,但你的内心世界火一般的热。

  他笑了起来,从她的手中夺过口琴,望了她一眼:你真的很有想象力,其实我表里如一。

  不见得吧?你的琴声说明了一切。

  他愣了愣,意识到她说的有点道理,不由讪讪地说:好了,咱不谈这些了。下午我出去了一次,给你买回了一个热水袋。

  她霍地站起:真的吗?太感谢你了。

  她跟李强来到他的房间,他把放在床上的热水袋给她,她捧着热水袋说:你为什么待我这么好?

  你不是说怕冷吗?

  是的,昨晚我冻了一夜。她温柔地望着他。

  所以,我怕你今晚再受冻……”

  与其怕我受冻,还不如睡在一起。真的,晚上我一个人真的难以成眠……”

  我知道——请给我时间。他避开她的目光说。

  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可你不相信我,还怀疑我是台湾特务——对不对?你这种想法太奇怪了,其实我是良家女子。

  我没怀疑你是特务,你让我考虑一下,不过我是希望多花点时间互相多了解一点——”

  正说着,突然二楼传来了摇铃声(两老夫妇叫她就摇铃),她向他笑了笑,离开了他的房间,去了二楼。

  他见她上了楼就来到客厅坐下,警觉地观察着二楼动静。

  很长时间没有动静,他有些耐不住了,想上去看看,却想起了下午的决定,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他躺下,辗转反侧,满脑子的芳梅娟。他希望自己竭力不去想她,好思考下一步的行动计划。夜深了,李强靠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看上去似睡非睡。

  走廊里,芳梅娟捧着刚煮好的咖啡来到他的房门前,她敲了敲门。

  李强惊醒了:谁?

  是我。她说。

  李强起来开了门,心情复杂地望着她。

  她微微笑道:睡不着,煮了些咖啡,一块儿喝。

  她把咖啡放桌上,然后坐下望着他。

  谢谢。这咖啡真香。他说。

  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她见他喝了,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俩人默默对视。

  真的睡不着?他问道。

  是的,咖啡好喝吗?

  好喝。这么快就回报我?他又喝了一口。

6 静如死寂

  不,就想跟你谈谈。她含情脉脉地说。

  谈什么呢?明天不行吗?

  明天不行。

  为什么?

  这是隐私,我不能告诉你。

  怎么,你要离开这儿了?

  也许是。我问你,像我这样的女人,你愿意跟她结婚吗?

  结婚?可我一点都不了解……”他霍地站起说。

  我们相处三天了,这三天时间好快啊,我感到我们相互已经了解了。她含糊其辞地说。

  三天就能了解一个人?然后跟这个人结婚?他惊奇不已,皱皱眉说,未免太快了吧?

  是的,我以为我们一见钟情,可以结婚。她含笑地说。

  我们一见钟情,可以结婚?可我怎么没感觉?

  会有感觉的,你所做的一切就是说明,当你吹口琴的那一刻,当你把热水袋给我的那一刻,当你用深情的双眼看着我的那一刻——你对女人是那么体贴,那么真诚,那么一心一意——我真没想到,你是个细心的男人……”她说着,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他耸耸肩,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他喝了口咖啡,终于说:你的想象力真丰富。眼睛却不敢看她。

  此时此刻,他仿佛回到了初恋时代,他没想到眼前的女人思维方式是这样的,以往他确实没有遇见过这样直爽的女人,她说话毫无顾忌,一点都不含蓄,不像我们东方人的习俗,她受的什么教育?此时此刻他打量着她,不由感慨万分。他把杯中的咖啡喝完了,随后目光移向她,说:谢谢你的咖啡。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她盯视他说。

  你真要我回答?他说。

  对,我要你回答,要不,我会睡不着的。她显出一副诚恳的样子来。

  好吧,我告诉你,我不喜欢你。他斩钉截铁地说。

  这不是真话,你口是心非!但我理解你为什么这样说。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你是个男人啊!

  你倒是很了解男人的哦。他微微一笑道。

  我可以把你带到福建去,我们在那儿结婚……”

  福建?你又骗我了!你认为我会跟你去?他摇摇头。

  我没骗你。我想你会跟我走的,我有自信……”她说。

  一切都太快了,你让我措手不及。他争辩道。

  我已经豁出去了,你难道不能牺牲一些?她狡黠地一笑。

  我不理解你的话。

  随便你是什么人,我都要你,我们可以走得远远的,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是非之地,什么意思?

  你别装傻,其实你心中什么都明白。

  我真的一点都不明白。

  难道你真的是个流浪者,是个令人讨厌的伪君子?她注视着他说。

  你别用这样的眼光看着我。我是个普通的老百姓,除了喜欢恐怖、侦探小说,喜欢探探险,其他什么都不懂……”

  你胡说,你到这儿来其实是有任务的,对吗?她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什么任务?李强感觉有点头重脚轻,但眼下他已感到这个芳梅娟也许是PP组织的成员了。

  俩人沉默了一会儿,谈不下去了。

  李强见芳梅娟没走的意思,就转移话题,跟她扯起了北京的古迹,她却心不在焉,看上去在考虑其他问题。

  俩人又扯了一会儿别的,李强的头感到越来越重了,像喝醉了酒一样,迷迷糊糊地躺下了。

  现在,他什么都不知道了。

  原来,芳梅娟在他喝的咖啡里放了蒙汗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芳梅娟站在他的床前,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检查他的东西,但她在他包里口袋里身上什么可疑的东西也没翻出来。

  他怎么会没带手枪呢?她想。

  她又认真地检查了一遍,还是没发现什么。她把他的口琴拿在手上,弯下身,深深地吻了他一下。难道他真是个一无所有的流浪者?他对我们的事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她想。

  假如我发现你身上有枪,我就会把你杀了!她望着他一字一顿地说。

  她把他包里所有的东西都放回原处,刚想走,二楼响起了摇铃声。

  她慌忙去了二楼。

  夜越来越深,花园深处,有个戴鸭舌帽的壮汉正在挖一个长方形的坑,已差不多要挖好了。

  两个小时过去了,李强一直没醒来,但他房间的灯还亮着。

  门开了,壮汉进来背起他就走。

  他把李强背到花园中准备好的坑边,然后把李强放在了坑里。

  李强仍没醒来。

  壮汉举起铁铲把挖出来的土重新铲进坑里。

  李强的身上堆满了泥土。

  住手!”正这时,芳梅娟出现了,她叫道。

  他停了下来,呆呆地望着她。

  他是我的未婚夫,请把他放回原处去。

  他看了她一眼,一动不动。

  请快点,天就要亮了。她拔出手枪命令道。

  他浑身一颤,只好服从了。

  芳梅娟看着他把李强背回了房间。

  直到第二天清晨,李强才迷迷糊糊地醒来,觉得脑袋有点沉,猛地发现自己的身上有些泥沙,不由吓了一跳。我这是怎么了?难道床上都是泥沙,昨晚刮风了,我没关上窗,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李强迅速地检查了他藏在屋梁上的手枪,见枪还在,就放心了。

  他把全身的衣服都脱下了,把土拍掉了些,然后又躺下,竭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他想起来了,他喝了芳梅娟的咖啡,并跟她谈了一会儿话,后来竟然迷迷糊糊地,什么都不知道了。难道他们曾把我扔到泥地里想冻死吗?后来有人救了我?是芳梅娟救了我?不,既然她在咖啡里做了手脚,为什么还要救我?这是不可能的。在她面前我还是应该装着什么都不知道,能装多久就装多久。当然,我要更小心才是,千万别让她发现我真实的身份。

  他起来后,来到卫生间洗脸刷牙,却始终不见一个人影,整幢房子静如死寂。

  他想找一点吃的东西,有些昨晚剩下的小米粥,却是冷的,他喝了一口,就放下了。难道他们还在睡觉?我该上去看一看。但找个什么理由呢?对了,我说我去菜市场买菜,问他们想吃什么。

  他来到二楼芳梅娟的房间门前,敲了敲门,里边没动静。

  他站了一会儿,又敲了几下,还是没声音。

  他迟疑片刻,然后推门进去,房间里没她的人影。他感到很吃惊,慌忙来到走廊里,朝那对老夫妇的房间走去。

  他站在他们的房门口,略微迟疑了片刻,然后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声音。他想推门进去,门却是锁上的。他想起上次他也是敲门时,三楼突然有人走动的情况,便不再敲门,准备直接上三楼。

  他小心翼翼地在三楼的楼梯口站了一会儿,随后屏息静气地走了上去。

  由于窗小,三楼走廊的光线比较暗。他在一扇门前停下了,感觉到里边有人,他想敲门却又马上忍住了。如果我敲门肯定会暴露,怎么办?他在门口犹豫片刻,走到走廊尽头的窗口,望着窗外的花园看了一会儿,这是一个阴天,天色灰蒙蒙的。突然,他发现花园的假山后有人影一闪,心中便一格登,不由转身下楼。

  他拿着一本书来到花园中,慢慢地向假山走去。

  他站在小树丛中,发现假山后有人在说话,讲话声音太轻,似乎是一男一女。他听不清楚,便蹲了下来,猛然发现有一小块地被重新动过,他心里不由又格登了一下。

  他感到这样傻乎乎地蹲着会被他们发现,便索性站起,对着一棵小树小解起来。

  假山后的谈话声消失了。

  他小解毕,便向假山走去。

  楼上的房间里,有人在注意他,他已经感觉到了,但他故意不往上看,坐在石凳上看起书来。

  现在,假山后已没一个人影。

  他愣住了。刚才还在这里说话的,怎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呢?真是活见鬼了,难道这假山中有秘密?他们会躲到哪儿去呢?他想。

  他假装看了一会儿书,随后在花园中溜了一圈,然后回到客厅,仍不见芳梅娟的人影。

  他神色紧张地坐了下来,点了支烟吸着。

  他突然想起今天该是跟凌雨琦见面的日子了。他看看手表,觉得时间还早,就想抓紧时间去澡堂洗个澡。

  此时此刻,他感到进退两难,到底是装傻下去,还是拿出手枪,把老夫妇的房间砸开。假如他们是好人呢?这玩笑不是开得太大了?

  他感到肚子咕咕乱叫。我还是跟凌雨琦见了面再说。这样一想,他才平静下来。

  他来到街上,走进一家面馆。

  下午,景山公园里的一避雨亭内,李强跟凌雨琦正说着什么,他们俩靠得很近。

  不远处的一棵树后,有一个人影正注视着他们,开始时他们并没注意后面有人,不一会儿被凌雨琦发现了。但她不露声色,悄然对李强说,你可要当心,有人跟踪你了。李强点点头,俩人靠得更近了,像是在谈恋爱的样子。

  你今天把尾巴带来了,你自己不知道?你要更当心了,他们随时会杀了你。凌雨琦轻声说。

  我知道。可他们看上去一点都不像坏人,这13号的事确实有点神秘,我还得观察一段时间再说。他说。

  神秘?莫非夜深人静时有鬼怪出现?

  据了解,这儿以前死过许多人,冤魂不散,午夜时分凄凉惨叫,有点吓人。

  和你住在一起的也许是个女鬼,她见我跟你在一起,是不是会吃醋?

  随她怎么样,我管不了那么多。

  你让他们不放心了,他们的活动受了影响。她说。

  我总感到他们不像是美蒋特务。他说。

  他们伪装的不错,连你也被迷惑了。

  你是指那个女人?

  是的,也许她想杀了你。

  不,她绝对不会杀我。

  为什么?

  她希望我跟他结婚。

  原来如此!那你的打算呢?

  准备跟她结婚。他说。

  她怔住了,用迷惑的眼光望着他:这是真的吗?

  你相信了?他微微一笑。

  不。我想你不会那么傻。

  是的,在我没弄清楚她在搞什么名堂之前,我不应该操之过急,但我也不该回避这个问题,因为她也许是认真的,这真让人头疼。他感叹地说。

  作为你的女朋友,我每天晚上来陪你一会儿,万一有情况,也好有个照应。她瞥了一眼树后的人影说。

  还没到那么严重的时候。也许他们在考察我。他说。

  她故意握住他的手,他俩靠得更近了,脸几乎贴在了一起。

  她真的要吃醋了。我们是不是要换个地方?他说。

  不,现在这种情况下,不能随意换地方,否则会引起她的怀疑。

  那就这样,让我们静静地坐着,难道她就傻站着看我们?

  她点点头:等她走了再说。

  此时此刻,凌雨琦的心怦怦乱跳,李强感觉到了,他情不自禁地抱住了她。

  她浑身一颤,脸色绯红了。

  这时,树后的人影一闪,离去了。

  那个人影走了好长时间,他们才回过神来。

  他们分开了,相视而笑。

  这几天,我很担心你。

  不用担心,我会没事的。他笑道。

  你最好每天给我打个电话。

  没问题。

  作为你的女朋友,我这几天就来看你一次,反正他们已经知道你在外面有了女朋友,我不来,反而会引起他们的怀疑。

  我处于两难之中。好吧,就听你的吧。

  俩人走出了避雨亭。分手时已经是黄昏了。

  李强回到13号,天色已经擦黑儿,见客厅里没人影,上上下下没一点声音,就感到有点纳闷,难道他们全走了?他想。

  他因为在外面吃过东西,也不觉得饿,就坐下点了支烟抽着。

  他来到厨房,找到热水瓶,见里边还有点剩水,就倒了些回到客厅。

  他正在抽烟喝茶,回味着下午跟凌雨琦在一起的情形,芳梅娟慢慢地从二楼下来了。今天她装扮得非常漂亮迷人,嘴唇涂得红红的。当李强痴痴地望着她时,她向他微微一笑道:回来啦?

  他情不自禁地站起身道:回来了。

  晚饭还没吃吧?

  谢谢,吃过了。他说。

  这么晚回来,到哪儿去了呢?她在他的对面坐下道。

  去会一个朋友了。他说。

  女的还是男的?

  这是个人的隐私,不问也罢。他侧过脸去说。

  对不起,我这个人就喜欢打听别人的隐私。

  沉默。

  他又点燃了一支烟吸着。

  上午我陪我姑妈去医院了。现在他们在楼上,你不是想看看他们吗?她见他有些尴尬便岔开话题。

  可以啊!上午我找过你,但没见你的影子,原来你陪他们去看病了。他们怎么样,好点了吗?

  配了些药,也不见得好到哪儿去。她漫不经心地说。

  哦,是吗?下次我陪他们去……”

  那太好了。今晚怎么样,我还是想听你的琴声。她望着他微微笑道。

  愿意效劳。

  他离开客厅,进了自己的房间,拿起口琴返身出来。

  是不是再来点咖啡?

  他心中一惊,说:不用麻烦,喝茶就可以了。

  她没想到他会拒绝,但还是补充一句:真的不想喝?

  她瞥了他一眼,这时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好吧,其实我很想喝你煮的咖啡。

  请等着。她离开了客厅,去了厨房。

  难道她想在今天煮的咖啡中做手脚?我还是装着什么都不知道,一口把它喝下去?后果呢?假如她只放了毒——想到这儿,他的脸色有些苍白了。

  咖啡在煮,请吹吧,我在听呢!她说。

  他向她笑了笑,吹了一曲。

7 暴露

  咖啡的香味弥漫着整个房间,她去了厨房。

  他站起身,轻轻地跟了过去,他想如果她在咖啡中做手脚,他就能发现。他在厨房门前停下了,知道她发现了自己,就索性跟了进去,说:真香,我帮你拿。

  用不着。她见他不走,不过要小心,男人做事总是粗手笨脚的。

  她把咖啡倒在了咖啡杯中:这儿比较简陋,没有专门煮咖啡的壶,要不也没这么复杂了!

  他把口琴放进口袋,从她手中接过咖啡,出了厨房。他把咖啡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坐下等她。

  她来到客厅,在他身旁坐下,他们对视片刻,他避开她的目光,拿出口琴又吹了起来。

  真的不错,你有艺术家的气质,但你的感情不够专一,看上去道貌岸然,可骨子里是个伪君子。她说。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这样说他。我不懂你的意思。他停下吹奏说。

  其实你什么都懂。你今天下午究竟跟谁在一起?

  你真要我说出来?

  为什么不?

  我怕伤害一个人。

  谁?她瞪大双眼问。

  你。他望着她说。

  她笑了,啜了口咖啡道:我很高兴,说明你心中还有我。

  好吧,我告诉你。下午我是跟一个女朋友约会去了,我们正在恋爱,她是我的未婚妻。他显得无奈地说。

  你为什么不早说?其实我已经把你当未婚夫了!可你竟然这样!不过你还算老实。告诉我,我和她比起来,哪个你更喜欢?

  他想了想,感到这问题很难回答。

  沉默片刻,他说:你让我为难。

  你可以不回答我。但是,你现在既然和我在一起,我希望你的心放在我身上,别再想她,你同意吗?

  他摇摇头:那我做不到。因为我对你还不了解!

  慢慢你会了解的。你到底是做不到还是不想做?

  请给我时间。他一字一顿地说,我没能耐在两个女人面前周旋。

  那好,我可以等你。她站起身笑道,你吹吧,节奏快一点的,让我为你跳个舞!

  他吹了起来,她随着他欢快的旋律跳了起来。

  她的舞姿优美动人,像一条水蛇一样上下抖动着。

  他惊呆了,他从来没见过这么美的舞姿。真是太奇妙了,他想。

  跳了大约五分钟,她停住舞步,坐下喝了口咖啡,说:怎么样,还可以吗?

  真美,我好多年没见到这么美的舞蹈了!

  她笑而不答。

  你能歌善舞,真像个天使。谁见了都会迷上你的。他感叹道。

  可你却无动于衷。她苦笑道。

  我不是无动于衷,我是怕伤害另一个女人。

  你们为什么不结婚?为什么不住在一起?为什么偷偷摸摸的?还是什么别的原因?她为什么不敢来看你?或者她有丈夫,所以你们只能担惊受怕的?她一连串地追问他道。

  他愣住了,没想到她会这样问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才好。他感到一时难以自圆其说,便一言不发地吹起口琴来。

  你们有多长时间了?她说。

  也没多长时间。他停下吹奏道。

  那你别再去见她了好吗?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他说。

  你慢慢会知道你在我心目中的地位。她深情地望着他说。

  你让我受宠若惊。我有点被你迷住了。他微微笑道。

  真的吗?你能跟我去一个地方吗?

  去哪儿?他问。

  这你不要问。你能听从我的指令吗?

  我对你们的事一点都不明白,我怎么听从你的指令呢?

  你现在不用明白,慢慢你就会知道的。

  好吧。他若有所思地说。

  你知道这里有时闹鬼吗?

  那晚的事你还心有余悸?这幢住宅是有点古怪。他摇摇了头说。

  这幢房子的鬼是会吃人的,你可要当心。万一我被鬼抓住,你会救我吗?

  他点点头:你会被鬼抓走?这真是太奇怪了!难道你不是一个好人吗?我听人说鬼是专抓坏人的。

  什么好人坏人的,这是孩子说的话嘛!

  这鬼一般什么时候出现?他故意瞪大眼睛说。

  我不知道,这鬼说出现就出现,不分日夜。

  我一点都不懂你的意思。我认为这鬼么,白天是不会出现的。

  可现在是晚上啊!你害怕吗?她显出一副紧张的样子说。

  我是个男人,不会怕这怕那的。

  你真会说话。可晚上万一我需要你,你能上来陪我吗?她望着他,试探地问道。

  这,只要有危险,我会马上上来的。他说。

  我不满意你这样回答我的问题。

  他一声不吭。

  以后你出去,要告诉我一声,要不,我会吃醋的。她继续说。

  房间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咖啡,音乐,浪漫的情调渐渐消散了。

  俩人又谈了一会儿别的,便各自回了房间。又是一个恐怖的夜晚。

  因为跟芳梅娟谈到了鬼,又怕她突然来叫他,李强就和衣躺着。他想,这一晚或许有情况,刚才跟她谈起了鬼不鬼的,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他想起了白天花园里的情况,难道这假山中有机关?或者这13号真有鬼?连PP组织的人员都害怕?难道这里的情况远非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嗨,我是个无神论者,我怎么会相信这儿真有鬼呢!

  但是,刚才见她对我说起鬼的时候,她的脸色是多么苍白,难道那晚发生的情况是真的?她真的遇见了所谓的鬼怪?

  可今天下午,她跟踪了我,我竟然一点也没觉察背后有人!幸好我没去局里,要不就被她发觉了。是的,可以看出她不像昨天那么不放心我了,至少她现在已经有点相信我了。但她还在考验我,如果真的相信我了,是不是会把他们活动情况的全都告诉我,或者让我一起参加他们的活动?

  正想着,只听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他听出来了,这是芳梅娟的脚步声。他以为她来他房间了,但他估计错了,她去了花园。

  他屏息静气地注意外面的动静:月色朦胧中的破败花园内,只见园中的大门吱地一声开了,走进来几个陌生人,陌生人跟着芳梅娟进了客厅。他心中不由一阵紧张,想出去看看,但理智使他止住了脚步。

  那几个陌生人跟着她来到客厅,坐了片刻,又转身去了楼上。

  他从屋梁上拿下手枪,轻手轻脚地来到走廊。

  他们是些什么人?难道是刚从台湾派来的特务?还是白薇那张名单上的,或者是新发展起来的特务?今晚我一定要弄个明白。他想。

  他小心翼翼地走上楼去,他见那对老夫妇的房间里泄出亮光来,便慢慢向它靠近。他来到了门前,竭力想听见里边的谈话。

  他隐隐约约地听见这几句:

  男人的声音:东西在谁的手中?”

  女人的声音:就藏在下面。那个姓叶的什么时候能来?

  男人的声音:快了,他说他要看到真货才行。

  女人的声音:那没问题,绝对是真的……”

  男人的声音:下面那个怪人怎么样?

  女人的声音:我们用美人计把他争取过来,为我们出力……”

  男人的声音:绝对要可靠!

  芳梅娟的声音:好像没问题。但还需要继续考察……”

  女人的声音:你去看看他在不在。

  好吧。芳梅娟答道。

  芳梅娟虽然对李强使用了美人计,勾引他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可她内心深处是喜欢他的,更希望跟他假戏真做,最后真正成为她的丈夫。当他们让她去看李强时,她求之不得。现在她开了房门,向李强房间走去。

  李强模模糊糊听清了一半,但最后一句全听清了。他还没等她开门,便飞快地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些奇怪的陌生人,他们会是谁呢?他躺下想。

  响起了敲门声,李强故意拖了好长时间才去开门。

  他假装揉了揉眼睛:这么晚了还没睡?

  想你呀!芳梅娟口气温柔地说。

  我太荣幸了,竟然让你睡不着。他说。

  你睡着了?她问。

  是的,我迷迷糊糊地做了一个梦,梦见我死去的前妻……”他胡扯道。

  你前妻?她怎么了?

  她对我说,要小心谨慎,别让人算计你。

  她笑道:谁会算计你?难道是我吗?

  他笑而不答。

  你是交了桃花运了,她这是嫉妒啊!

  真的吗?女人都嫉妒吗?

  是的,我就很嫉妒。我现在就不希望你跟你的那个相好来往!她说。

  这也太武断了吧?假如她来看我,你会怎么样?

  我就把她杀了……”她一字一顿地说。

  那我就把你杀了!

  你有这胆量吗?

  我是个男人,路见不平,就应该拔刀相助。你不应该想到杀人!

  你倒是很会说话的哟,当然,我是不会无辜杀了她的,但如果以后你对不起我,你会后悔的。

  是的,你给我一些时间,让我慢慢疏远她,好吗?

  好了,你早点睡吧,我走了。

  李强送她出门,说:有事叫我。

  我会的,她回眸一笑,当心半夜鬼敲门!

  我就等他来拼个你死我活。

  她笑着走了。

  芳梅娟一走,李强就躺下了,但他根本就睡不着。他希望能见见这两个陌生人,他们是哪儿来的,今晚是不是住在这儿,明天又到哪儿去,他们在房间里讨论的所谓东西指的是什么?

  他重又起来,来到窗口。他灵机一动,爬出窗子来到了花园。花园中一片漆黑。

  前面二楼的窗还亮着。他沿着墙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突然,啪地一声,他踢到了一只酒瓶,楼上的灯瞬间熄灭了。

  顿时鸦雀无声。

  李强沉默片刻,从原路又悄悄返回房间。

  我不能打草惊蛇,要不就前功尽弃了。他悄然躺下想。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来到他门前站了片刻,却又离开了。

  是芳梅娟?他想。

  脚步声又近了,有人敲了敲门。

  他起身开门,站在门口的正是芳梅娟。

  刚才你出去过吗?她进了房间,问他道。

  我一直在房间里。他装出一副睡眼矇眬的样子说。

  真的没出去过?

  你不相信我?

  不是的,我刚才听到花园里好像有声音……”

  那我去看看?”

  用不着,这么晚了,会有谁到我们这儿来呢!”

  难道真的有鬼在花园里闹?鬼是有形无声的。

  不对,鬼是有形有声的,有的会惨叫,有的会发出恐怖的怪声。

  我怎么没听到花园里有怪声?

  也许你睡着了,如今这宅子住了这么多人,鬼被吓跑了。

  这话说的有道理。我们有这么多人,还怕鬼?

  经你这么一说,我的胆子也大些了。

  那我也放心了。你别再害怕,有事尽管叫我就是。他诚恳地说。

  她注视他片刻,见他没睡的意思,就说:我把你吵醒了,不想睡了吧?

  他点点头:今晚你跟我谈了一晚上的鬼,我怎么睡得着?

  那我们再聊聊天吧。我在你这儿你感到烦不烦?

  有点烦,但我很喜欢。他说。

  你真的喜欢我跟你在一起?

  是的。

  好吧,那今晚我就陪你。说罢她在他的床边坐下了。

  李强没想到她这么直率,这么无所顾忌!他感到有点措手不及,不由尴尬地说:等我跟我的女朋友做一了断再这样……”

  她大笑起来,说:你真老实,我没见过像你这样的男人!

  李强故意低下头,沉默不语。

  好吧,我走了。我不勉强你!但你要快点跟你的相好做一了断!她说着话竟爽快地离开了。

  李强暗暗一笑,把门关上,随后就躺下了。

  凌雨琦自跟李强分手后,没回父母家,在外面胡乱吃了点东西,便来到自己的住处,稍稍洗了洗就躺下了。

  她根本就睡不着,她在想白天的事,在担心李强。

  他现在怎么样了,会不会有危险?梅花党的这批特务是很狡猾的,下午那个影子肯定是芳梅娟,难道她怀疑他是有关部门派遣的?幸好他没去局里,要不就暴露了!也许,她已经喜欢上他了,听李强的口气,她像是离不开他了,不知他们怎么样了,今晚会不会呆在一起?我明天是不是该去看看?那女的会认出我?我就以他朋友的身份去看他。她想。

  她辗转反侧,几乎一夜没睡好。

8 噩梦

  翌日晨,李强早早地起来了,整幢房子鸦雀无声,他拿起扫帚来到花园中,慢慢地向假山那儿扫去,他感觉到假山那里肯定有问题。

  他来到了假山这儿,仔细地查看了一番,却没能发现异样的情况,又装模作样地扫了一会儿。

  突然,芳梅娟站在他的背后叫道:李强同志,你好像在找什么东西?

  他吓了一跳,马上反应过来,说:我丢了一支钢笔,昨天我也到这儿扫过地,我想可能是在这儿丢的。

  不用找了,你要钢笔我可以给你。她说。

  无功受禄,我怎么好意思?他放下扫帚说。

  昨晚睡得好吗?

  还好。你呢,是不是又遇上鬼了?

  是的,我做了个噩梦,真的遇上鬼了!你看我的脸,被鬼抓破了。她一脸紧张地说。

  李强看了她一眼,发现她脸上真的有一条血痕,不由惊呆了。

  怎么,真遇上鬼了?他问。

  我不知道我是在做梦还是在现实,我醒来照镜子时,就发现我已被鬼抓破了!她神经兮兮地说。

  你在梦里见到了什么?

  我不能说,这太恐怖了!

  你告诉我,今晚我可以守在你的房门前保护你。

  她想了想说:全身穿着黑色的衣服,灰色的长发,蓝色的眼睛,高高的颧骨,青面獠牙——看上去好恐怖哟!

  是他把你的脸抓破了?

  我想是的。

  你没被吓死?他紧张地问道。

  就差一点点。

  那今晚我要会会这个恶鬼!他微微笑道。

  好吧,那我们晚上再说。说罢她转身离开了。

  李强默默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难道真像她说的,她遇见鬼了?她怎么描述得这么详细,或者是随意编出来吓我的?编得这么像,她肯定是在骗我。可那脸上的血痕怎么解释,难道梦中遇见的鬼也会吓人?

  他陷入了沉思。凌雨琦因几天没跟李强联络上,这天下午又是跟他约定见面的日子,可李强失约了没来。她急了,担心他会出事,便化装成一个朴实的女工来到粮钱胡同13号看他。

  她敲了敲门,花园里没一点动静。

  难道他们都不在?会到哪儿去了呢?她沿着13号的外墙走了一圈,感到这13号大得惊人。

  原来,这粮钱胡同13号自民国初年的凶杀案后,一直没人敢进入,后来有一美国商人进入,不久因受不了里面的阴森气氛而撤离,后又换了几家主人。最后一家因主人与蒋匪有染,解放前夕逃往国外去了。作为文物,本来这房子有人看管,但到了文革时,一切都乱套了,因传说这房子闹鬼,所以一时竟没人敢住在里边。可眼下有了梅花党的行踪,还不时有人在房子里失踪,这是不是与鬼怪有关,尚难确定。由此这13号的疑点越来越大,目前的情况是,如何拨开13号里的迷雾?

  这里边肯定有机关,我一定得进去看看!怎么进去呢?她思索着。

  也许我敲得太轻了,他们没听见?对了,我再去敲一下,这次敲得重一点。

  她返身来到大门前,继续敲门。

  门终于开启了,开门的是芳梅娟,她瞥了一眼凌雨琦:找谁?

  李强。凌雨琦说。

  你是谁?

  我是他的女朋友。我叫林兰。

  里边请。芳梅娟微微一笑道。

  他在吗?

  他出去了。

  凌雨琦跟着她经过花园,来到客厅坐下。

  俩人默默对视,凌雨琦低下了头。

  您在哪单位工作?芳梅娟问道。

  我在一家针织厂工作。

  今天休息?

  凌雨琦点点头。

  你们谈了多长时间了?

  这是隐私。

  你们怎么不结婚?

  我们还没有合适的住房,我住在宿舍。

  芳梅娟点点头,看上去似乎相信她的话了。

  为什么不搬到这儿来,跟李强一同住?互相也好有个照应。芳梅娟笑吟吟地装出一副关心她的样子说。

  听说这13号闹鬼,再说我们还没登记结婚呢!

  芳梅娟笑了起来。

  笑什么?凌雨琦故意问。

  没结婚就不能住在一起吗?芳梅娟问。

  是的,没结婚怎么能住在一起?

  芳梅娟又笑了,她说:你真是老实。好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已经爱上了李强,他也爱我,我们已经同居了,你回去吧,以后再也别来找他了!

  凌雨琦愣住了。没想到李强真的跟这个漂亮的女人会恋上,怪不得他这几天没来找我,难道他会跟她结婚?他长期没有女人照顾,眼下跟这女人住一起很有可能爱上她了!也许是她在骗我?我倒要好好问问她。这样一想,就说:我不信,前几天我们还见过面,他答应我,说明年劳动节跟我结婚……”

  一切都晚了,他已经属于我啦!芳梅娟冷笑道。

  我不信,我要当面问问他。凌雨琦一脸委屈地说。

  你也别伤心,再找一个吧,好男人多的是。她认真地说。

  不,我们是有感情的,他怎么可以这样无情无义地待我呢?我想不通。她故意这样说。

  芳梅娟见她这样难缠,就有些不耐烦,说:你回去吧,其实他也不想见到你了,就是见了面也没怎么可说的。

  我一定要见到他,要不我是不会走的。

  两个人僵持了片刻,芳梅娟让步了。

  那你等着吧,他会回来的。不过,我警告你,他见了你,自然会说要跟你分手的事,希望你别太固执,要不我会吃醋的!芳梅娟虚张声势地说。

  你真没风度,为了个男人而吃醋!多可怜?

  我是没风度,可你为了男人值得上门来跟我吵架吗?芳梅娟反唇相讥。

  我这是来吵架的吗?凌雨琦说。

  芳梅娟不再理她,默默地上了楼,凌雨琦默默地坐在客厅里等李强。

  但李强迟迟不回来。

  他会到哪儿去呢?如果出去买东西,这么长时间也该回来了!也许他被他们关了起来?也许他被他们杀害了,故意说他出去买东西了?想到这儿,她不由紧张起来。

  她见房间里静静的,便站了起来,朝门外走去。她出了客厅的大门来到花园。花园里杂草丛生,满目荒凉。她一步一步向前走去,突然,她发现地上有血迹,心中一惊,弯下身又仔细看了看。难道这几天又有谁被他们杀害了?是不是李强?她浑身一颤,不由感到透骨的寒冷。

  她回到客厅坐下。

  李强仍没回来。

  难道他真的被杀害了,或者关在什么地方?想到这儿,她有点急了,坐立不安起来。这时芳梅娟从楼上下来了。

  怎么他还没回来?他会到哪儿去呢?芳梅娟急不可耐地问。

  我不知道呀,你不是说他出去买东西了吗?

  是呀。要不他是不是去你的宿舍找你去了?对了,我昨晚是听他提起过,他是想找你最后谈一次的。

  最后谈一次?什么意思?

  他想跟你分手啊!”

  也许他真的去我宿舍了?

  你可以回去看看,弄不好他在你那儿等你呢!”

  芳梅娟的口气,是在赶她走了。

  凌雨琦想了想说:那好吧,我先回去看看,如果见不到他,我会再来的。

  凌雨琦站起身走了,芳梅娟把她送出了大门。

  凌雨琦一走,芳梅娟就来到楼上自己的房间,见李强仍躺在她的床上没醒来,就笑容满面地望着他。原来,午饭时分李强跟芳梅娟喝了一点酒,当李强说下午要出去办点事,不能多喝时,她偷偷地在他的酒中下了点药,他喝完后就醉得人事不知了。芳梅娟把他扶到了自己的床上躺下,自己也躺在了他的身旁。刚闭上眼睛,突然听到了凌雨琦的敲门声。

  现在,她见李强一时还醒不来,也就去了她的姑妈的房间。

  凌雨琦从粮钱胡同的13号出来,心中颇不平静,心想李强是不是忘记了约会?或者有事晚到了?如果有事晚到的话,见我不在,是不是赶到我让他暂住的房间?这样一想,她就迅速地赶了回去,一到家,见房间里冷清清的,看上去并没人来过,就知道估计错了,却也无可奈何。这下她倒是真的担心起李强来了,惟恐他遭到不测。她打算晚上再去那儿。

  黄昏时分,李强才迷迷糊糊地醒来,他见自己躺在芳梅娟的床上不由一愣,但他马上爬起来,竭力回忆中午发生的事。他想起来了,中午跟芳梅娟喝了一会儿酒,他想出去跟凌雨琦见面的,不知为什么就醉了,这下可糟了,没能见上凌雨琦,这可怎么办?

  他愣了片刻,随后推开房门出了房间,下楼来到客厅,见一老妇正默默地坐在客厅里,不由一怔。但他走了过去,向她点了点头。

  他们的目光相遇了。他不由一惊,这眼神好像在哪儿见过?

  她向他微微一笑,点头示意他坐下,站起身慢慢地离开客厅,上楼去了。

  他看着她一步一步走了上去。

  她是谁?这么神秘!看上去她好像没那么大岁数,可为什么要装成一副老态龙钟的样子呢?也许是害怕见到熟悉的人把她认出来?他想。

  芳梅娟从厨房里出来了,她见客厅里坐着的不是老妇,而是李强,就有点奇怪。

  你起来啦,我姑妈呢?

  她上去了。

  哦,你怎么样,酒醒了吧?

  真怪,我喝的不多,怎么就醉了呢?

  这是你不大喝酒的缘故,今天起我们天天喝酒——以后就不醉了。

  不,我不再喝了,我一喝头就疼。

  那少喝点,天冷喝一点可以驱寒。她笑吟吟地说。

  好吧,就喝一小杯。

  晚饭马上好,我去去就来。她去了厨房。

  李强回到自己房里躺下,他有点心绪不宁。

  我今天失约了,凌雨琦是不是会担心我落入虎口?晚上是不是会来这儿?

  他看看手表,觉得时间尚早,于是一跃而起。对了,我出去打个电话给她。

  他来到花园,刚准备出去,芳梅娟叫住了他。

  去哪儿,该吃晚饭啦!她说。

  哦,我吃不下,想出去走走。

  有什么事吗?这么晚了。她问道。

  也没什么事,走一圈就回来。他说。

  吃好晚饭再出去吧,菜要凉了。她说。

  李强见她如此说,就不再坚持,心中感到也只能这样了,要不她怀疑起他来就难办了。

  晚饭后,李强还是惦记着凌雨琦,在客厅里稍坐片刻就想出去,却又被芳梅娟叫住了。

  真的想出去?她说。

  出去散散步。他望着她说。

  在花园里散散步不好吗?

  这花园太小哩!

  这花园还小?那我陪你一起去。

  李强一愣,马上答道:那好吧,我们一块儿去散步。

  可天这么冷……”她说。

  那你就别去了,我去去就回。

  你今晚一定要出去吗?她嘴一撅说。

  是的,我想出去散散心。

  是不是去见你的女朋友?她问道。

  沉默。

  你就别再去见她了,好吗?她反对道。

  他没想到她会猜测他的内心世界,而且还想控制他的行动,他有点恼火,但脸上仍挂着笑容道:我想见她最后一面,要不我心里不踏实的。

  这么晚了,明天去不行吗?她说。

  明天她就上班了。他说。

  今天你们本来约好的吗?

  是的,本来我们约在下午见面的,可我喝醉了,我让她白等了。

  你是不是想到她宿舍去?你们今天一定要见面吗?她一脸的不快。

  李强感到很难堪,跟眼前这个女人打交道,怎么处处落下风呢?而且我现在陷入两个女人的感情纠葛之中,这真有点累人,眼前这个女人,怎么这么难缠呢?也许她真的爱上我了?我还是别管这么多了,一切看情况而定夺,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吧。这样一想,就说:是的,我想见她,要不我是睡不着的。

  好吧,你去吧。你就住到她的宿舍里去,你也别再回来了。我们的关系结束了。她气呼呼地说。

  李强没想到她竟然这样说,怔了片刻,说:那好吧,今晚我就不回来了。

  李强转身就走,出了客厅来到花园,正要开门。

  站住!”芳梅娟在他身后叫道,难道你就这样走了吗?

  他慢慢地转过身来,眼睛望着她的双足。

  你好像一点都不在乎我。

  没有的事,因为我很在乎你,所以才急着去找她,把我和你的一切都告诉她。李强一字一顿地说。

  你真这样想?她受宠若惊地问。

  是的。

  你答应跟她分手,不再理她了?

  我试试看。也许她会答应我的。

  如果她不同意呢?”

  那我就慢慢地劝她。他信心十足地说。

  那还不如我来劝她。实话告诉你,今天下午她来过,我已经明确告诉她我们俩已经相爱了……”

  怎么,她来过?你怎么不叫醒我?

  你睡得死死的,我叫不醒你。

  他来回地踱着方步,激动得不知如何才好。

  你也别出去了,她已经知道你跟我的事了,你再也不用去见她了。

  他仍呆呆地站着,显得很失落的样子。

  回去吧,外面冷。她说。

  李强跟着她进了客厅,当他一坐下时,就感到很后悔。他意识到自己几乎被这个女人控制住了。他知道,如果现在再提出要出去就怪了。他有点想不通的是自己怎么会身不由己地听从眼前这个小女人指挥呢?而此时此刻的芳梅娟见他仍闷闷不乐的,以为他还在想他的女朋友,更感到不是滋味了。

  你好像还在想她。她说。

  是的,刚才你说她来找过我了,你对她说什么了?

  我明确了我俩的关系,希望她不再来纠缠你。

  这话不用你来告诉她!他大声说。

  她一惊,心想为了一个女人他竟然会恼火,便皱皱眉说:你好像对她的感情很深嘛,如果这样,我只有退出了……”

  他怔了怔,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也许她在试我?他想。

  你别这么说,我实在是不想伤害她。毕竟我和她是有感情的。

  你倒是很记旧情的,你好像并不喜欢我?她失望地说。

9 未能如愿

  你怎么能这样说呢?他注视着她,应该说,我很喜欢你。但是,你要给我时间,我要处理好我跟我女朋友的关系。至少我不该伤害她。

  我理解你了,明天你尽管去处理好了。但今晚你不要心不在焉,她莞尔一笑道,你去把口琴拿出来,我去煮咖啡,好吗?

  他点点头,站起身去了自己的房间。

  与此同时,凌雨琦翻墙进了13号的花园。凌雨琦为什么会来?她确确实实是担心李强遭到不测。她慢慢地靠近客厅的墙,随后小心翼翼地走向窗户,窗户紧紧地关着,从窗帘缝隙中透出微弱的亮光来。

  从窗户的缝隙中,她窥望到客厅里面的动静。

  现在,她看到了李强,见李强坐下,并拿起口琴试了试音色,不由放心了。她朝他做了个手势,但李强没注意她。

  她默默地看着李强,希望李强能看到自己,但一直未能如愿。

  客厅里又弥漫起咖啡的香味,芳梅娟把咖啡端了出来,俩人相视而笑。

  芳梅娟坐下了,说:怎么不吹呢?

  李强吹了一曲。

  在这儿,我只有听你吹口琴解闷了。

  这样的生活你不习惯?

  太单调了。如果不是因为他们的事——我早就回去了!她莞尔一笑道。

  他们是谁?

  这是隐私。

  是不是回福建?

  请不要再问了。当然,适当的时候我会让你知道的。

  好吧,我再也不问了。他说着又吹了起来。

  她见他不再想刚才的事,便跟着他吹的曲子哼了起来。

  突然,她抱紧了他,喃喃地说:今晚我有点害怕,别离开我……”她浑身颤抖起来,神经兮兮地说。

  他停下吹奏:害怕什么?

  她摇摇头,撒娇地说:我也说不清楚,反正我害怕。

  一到晚上就害怕,怕什么,怕鬼吗?他说。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不,我感到太孤单了!

  这时,二楼响起了摇铃声,她猛然一颤,说:我上去一下。

  你好像很怕你姑母?他微笑地说。

  你别胡说。有些事你以后自然会知道。说罢她上了楼。

  这时,李强突然听见有人在敲客厅的窗户,他发现了凌雨琦。

  李强迅即过去把窗户打开。

  你怎么来了?李强说。

  我不放心你。下午我来过,她说你出去了,我们照面了,我化装成一个针织厂的女工,是你的未婚妻,我等了一会儿,但她把我赶走了!

  我正在跟她周旋,你感到怎么样?他说。

  她好像对你蛮有意思的。

  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是很当心的。

  刚才你跟她在一起的时候,看上去很亲密的哟!凌雨琦说。

  晚饭前,我本来想出去给你打个电话的,可我被她缠住了!我还看不出,是不是被她发现了……”

  不会的,反正你要当心,你每天要给我电话,我也会来看你的。对了,刚才我发现有几个男人从花园的后门进来,没从正门走,他们从这所房子的后门进去了,而你跟她沉浸在甜蜜温馨的恋爱中,所以没发现。

  这时,楼梯口响起了脚步声。多保重,我走了。说完,凌雨琦把窗户带上了。

  我会搞清楚来的是些什么人的。

  凌雨琦走了,李强回过身来看着楼梯。

  芳梅娟下来了,四目对视,李强说: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没事,有客人来了,要我为他们泡茶送水,真烦。

  有客人来了,我怎么不知道?

  我们沉浸在音乐中,怎么会在乎旁边发生的事?他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为什么要从后门进来?

  不该问的你就别问。跟我来。

  李强跟着她去了厨房。

  你帮我烧点水。我一会儿就下来。

  她说着话,拿着热水瓶和茶杯又上了楼。

  李强在茶壶中灌满了水,然后点燃了煤气放在炉子上烧水。

  然后他回到了客厅,点燃了一支前门烟。

  这些人常常夜晚来,清晨走,究竟来的是些什么人?难道他们正在进一步发展所谓的PP组织?眼下这年月,国家正处在非常时期,经他们一游说,很容易参加他们的特务组织啊——他们肯定到这儿来拿活动经费或领取任务,以进一步扩展他们的实力,以大搞破坏活动——我该想个办法,上楼去看看,但我必须装出我是芳梅娟未婚夫的样子来,他们才不会怀疑我。

  他想出了一个办法,认为送开水上去是合情合理的,便来到厨房,但水还没开,他把火调得大了点。

  不料,芳梅娟回到了厨房。

  他们想喝咖啡!不知谁闻到咖啡的香味了!她不耐烦地说。

  我来煮吧,煮好了我送上去,你也累了。他殷勤地说。

  你煮不来的!她说。

  这时水开了。他关掉煤气,把空的热水瓶灌满了。

  她重新煮起了咖啡。

  李强要把热水瓶送上去,却被她拦住了。

  你别走,在这儿陪我。她阻止道。

  李强只得站住,在她身旁擦了擦手,心中忐忑不安起来。他知道,再这样跟她缠下去,今晚他又没什么作为了。但此时此刻他好像又有点想通了,要想了解这儿的一切,只有博得她的信任,跟她真的像一对恋人那样生活在这儿,她才会把发生的一切告诉他。他也才能最后弄清楚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而要博得她的信任,只有对她装出一副亲密的样子来。而芳梅娟又是个很敏感的女人,如果装得不像或者被她发现了什么,就有可能打草惊蛇适得其反了。想到这儿,他突然灵机一动,说:待会儿是不是我把咖啡送上去?

  用不着的。

  我是很希望能帮你做些什么,以减轻你的负担,可是不知为什么,你总是提防我,不让我跟你姑妈和你家的客人接近。

  这你就见外了。好吧,待会儿我告诉姑妈,请你也上去坐坐。看她是否会喜欢你。

  这太让我高兴了。

  不过我姑妈是个哑巴,只会做手势不会讲话。我姑父是个聋子,也只会做做手势,你去坐在那儿有什么意思呢?

  难道这些客人也是哑巴聋子?

  不。这些客人是来看我姑妈的,他们坐一会儿就走。

  她把煮好的咖啡和杯子放在托盘上,然后上楼而去。

  他跟着她,她说:你就在客厅里呆着,我一会儿就下来。

  他心中微微一怔,默默地坐下了。这些人来看一个哑巴老妇和一个聋子老头,真是太蹊跷了,也许他们是装出来的哑巴和聋子?

  李强在客厅里坐了约半个小时,芳梅娟送那几个客人下楼了,他们也不跟他打招呼,穿过走廊,出客厅直接去了花园。

  芳梅娟把他们送到大门口才返回。

  让你久等了。她坐下道。

  你们的客人可真多。这些人都是哪里来的?

  全国各地。她感到说漏了嘴,马上改口道:都是些亲戚,他们帮我姑父找一样特效药治病。也别管它了,怎么样,到我房间里去?

  特效药治病?什么特效药,我能帮什么忙吗?

  我也说不清楚。刚才他们说,特效药好像找到了,现在要找到那种配药的药水……”

  什么药水?李强装出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说。

  你真是的,什么都想知道!她不耐烦地说。

  是的,我想帮你忙啊!

  其实,有些事我也搞不清楚。告诉你,我现在什么都不想说,就想静静地跟你躺在一起……”她笑吟吟地说。

  他想了想道:好吧,但愿我在你身边你不再做噩梦。

  现在有你在我身边,我就不怎么害怕了。

  哦,真的吗?他说。

  是的,人气旺了还怕什么鬼?她双眸炯炯有神地说。

  俩人相视而笑。

  他们上楼来到她的房间。他把灯打开了,但她马上把它关上了。

  他们默默对视,他看不清她的脸,想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出口。

  她吻了吻他的脸,随后他们的嘴唇贴在了一起。

  我会让你满意的。她轻声说。

  这时俩人脱了外套已经来到了床上。

  他下意识地浑身一颤,喃喃地说:你是个不寻常的女人。

  在半明半暗中,她温柔地望着他:你一点都不主动。我们那儿的男人可不像你这样……”

  真是非同一般的女人,在我们这里是不会有这样的女人的——他想。

  我其实还不十分了解你,如果你能把一切都告诉我,我心中就很踏实了。

  你什么意思?她瞪大双眸说。

  我总觉得你们是从台湾来的,而不是从什么福建来的。

  她突然发现眼前的男人对她的一切那么感兴趣,不由警惕起来。

  你了解这些干吗?她生硬地说。

  他没想到她的温情消失得这么快,这是个敏感的问题,其实不问她,也已经十分明了了。他感到自己很傻,在这种场合下怎么可以问这样的问题呢?这不是明白地告诉她他是公安局的侦查员吗?

  对不起,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他漫不经心地说。

  你的口气好像是个侦探嘛!

  千万别误会,我只是个业余侦探,对这里的一切比较感兴趣,其实我是想积累点素材,以后可以写本侦探小说。

  这想法很不错,不过,你要当心,什么事都不能做得太过分,要不你会倒霉的!

  谢谢你的提醒。

  他说这话时握住了她的手,她的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夜更深了。月光泻了进来,他们默默地望着窗外的星空。

  房门外,有个人影在偷听他们俩的谈话。

  可是他们绝对没想到此时此刻有人在偷听。

  这个冬天如果没有你在我身边,我不知道怎么过。她动情地说。

  我会一直呆在你身边的。

  过几天我要回去一次。

  回哪儿?为什么要回去?跟你姑妈一起走吗?他急切地问。

  不,是我一个人回去。

  为什么要回去呢?有什么要紧事一定要回去处理?

  我也不知道,我是听从他们安排的。

  丢下我一个人在这儿?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回去?

  那我要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他们是谁?

  她又警惕起来:你老是追问我,你像个警察,也许你真是个警察。

  你离开这儿,我会想你的。

  我想也是。当然,最好希望他们答应让你陪我去。

  这时,走廊里响起了摇铃声,芳梅娟披上外衣跃下床,迅速地开门出去了。

  房间里,李强靠在床上,警惕地聆听外面的动静。

  半个小时过去了,整个房间没一点声音。李强紧张了,他披上外套来到门前听了听,

  没有动静。想这芳梅娟也出去好长时间了,怎么不见她回来呢?

  突然,他听到一声恐怖的惨叫声,是一个女人的惨叫,随后又有人倒地的声音。他吓了一跳,慌忙出去查看,走廊里一个人影也没有,惨叫的声音是从哪儿发出来的呢?他想。

  他飞步下楼,回到自己的房间,他从屋梁上取了自己的手枪,随后小心谨慎地走上楼去。

  难道芳梅娟被不速之客杀害了?或者她真的遇见鬼了?这样一想,李强不由毛骨悚然。

  还是她姑妈把她杀了?也许他们偷听了我们的谈话?可我跟她也没谈什么啊,而且说得那么轻,怎么会听得见?这些想法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他来到楼上的走廊里,但走廊中没什么可疑之处。他在那对老夫妇门前停住了,敲了敲门,好长时间没动静。他用力推门,但门推不开,再用力敲,还是没回音。他用力撞了进去。

  房间里空无一人,但地上有一摊鲜血。他震惊不已,这是谁的血呢?此时此刻,他们又去了哪儿呢?

  也许他们都被人杀死了?外来的力量?或者是另外一派PP组织的人干的?

  一切扑朔迷离——太让人费解了!

  李强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但没有芳梅娟的踪影,也无这对老夫妇的影子。

  他上了三楼,三楼的房间也都空关着,也没见人影,那惨叫声又是什么地方发出来的呢?

  是谁在叫呢?是不是芳梅娟?可又不像是她的声音。想到她,李强急忙又回到二楼老夫妇的房间。

  还是空无一人。

  他望着地上那摊血迹愣了会儿。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是在做梦,这13号住宅真的闹鬼不成?

  他返身出了房间,直奔楼下的客厅,他东看看,西瞧瞧,芳梅娟的音容笑貌在眼前闪现……

  他出了客厅,又来到厨房。厨房内仍有咖啡的余香。

  但是,他们人呢?难道这儿真的有鬼?!他想。

  他来到客厅,坐了下来,点了支烟吸着。

  整个房间静如死寂。

  如果凌雨琦在就好了。他回到房间,找出手电。

  他打开客厅的门来到花园里,拧亮手电小心翼翼向前搜索过去。

  他来到假山附近。猛然间,又有一声女人的惨叫。

  这叫声来自二楼。

  他浑身一颤,慌忙奔向这所老宅。

  他拔出枪,一步一步走上楼去。难道民国初年的鬼魂又复活了?他想。

  楼上的灯全熄了,他注意到了这一点,不由感到毛骨悚然。

  是谁关的灯?难道真的有鬼吗?

  他又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寻过去,每到一个房间,他想开开灯,但都不亮,显然总电源被切断了。

  当他来到芳梅娟的房门前时,朦胧中猛地发现一个披头散发满脸狰狞的女人贴在墙上瞪着他,可慢悠悠地又露出了一丝奸笑。他心中一慌,喝道:是什么人?敢在这儿装神弄鬼!

  那女的一动不动,样子越来越恐怖。

  他慢慢地靠近她,这时突然一阵风从开着的窗户间吹了进来。

  这时,他眼睛里吹进了一颗沙子,感到有点看不太清楚,便揉了揉双眼。当他重新睁开眼睛时,这恐怖的形象却消失了。

  他惊诧不已,急急地在房间里找了一圈。

  他高声叫道:躲到什么地方去了?请出来,让我好好地看看你!

  没有回音。

  他开灯,灯仍然暗着。

  李强又高喊:刚才是你惨叫吗?有什么委屈,请告诉我!

  仍没有回声。

10 接触

  李强摇了摇头,莫非真的遇见鬼了?”他自言自语。

  他又重新搜索了一遍,没发现什么新的情况。

  折腾了半夜,毫无所获。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却发现自己的被子竟不见了。

  他惊诧不已,便坐了起来。此时此刻他感到透骨地寒冷。

  他跃下床来,直奔楼上芳梅娟的房间,他想把她的被子先借来用一用,但让他奇怪的是,她的被子也不见了!

  他又急忙到老夫妇的房间,床上也没他们的被子!

  难道他们想把我冻死,或者想把我赶走?他们反对我跟芳梅娟接触?!

  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坐下。今晚是不能睡了,好吧,想把我冻一夜,是考验我吧?那我就冻一夜。

  可他们到哪儿去了呢?

  也许这房子有地下室?地下室可能很大,直通花园的假山?此时此刻,他们都在地下室里?

  那么,这地下室的入口处又在哪儿呢?

  他来到客厅,从底楼开始,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他想找到地下室的入口处。他仔仔细细地不放过每一个可疑之点,但结果令他失望。

  他又来到花园,几乎找遍了每个角落,最后来到假山。

  他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进了山洞,山洞不深,约六米的样子,经过几个弯曲,直通假山上的小亭。这山洞他进去过几次,一直没发现过什么。

  突然一对蝙蝠飞了出来,他不由一颤,全身起了鸡皮疙瘩。此时此刻,他感到有点害怕,也有点恐怖。多少年来,同PP组织的匪徒们打交道,经历的险情不算少,但从来没有像今晚这般奇怪而让人震惊恐怖的。他们在暗处,而我在明处,他们随时可以一枪把我打死,但既然他们发现我有可疑之处,为什么不杀我?还跟我周旋什么呢?!

  他在这假山的山洞里没发现什么,感到有些无奈,也有些迷惑,难道前几天他遇见的全是鬼怪?

  他出了山洞,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他感到又冷又饿,便去了厨房,想弄点吃的,可厨房里一点东西都没有。

  他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又翻寻了一遍,什么都没有。

  他来到客厅,颓然坐下,情不自禁地摸了摸腰中的手枪,还在,才舒了一口气。

  发生的这一切竟是这么荒诞离奇!这么突然怪异!他回想刚才发生的情景:地板上的鲜血,女人的惨叫,墙上恐怖女人的影子,芳梅娟的突然消失,老夫妇的不知去向——难道前半夜跟芳梅娟在床上卿卿我我的全是在梦里?

  但他不信自己是在做梦。

  可一切又发生得那么神秘!

  李强是个无神论者,但今晚遇见的怪事着实让他迷惘不解。

  当然,他相信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他只要坚持呆在这儿,耐心观察,早晚会有进一步收获的。

  可爱的芳梅娟会死吗?地板上的鲜血是她的吗?此时此刻,他几乎有点想她了——当他想她时,感到很累,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李强昏昏沉沉地睡着了,第二天上午才被冻醒。毫无疑问,他感冒了,还有点热度。

  他起来后,去了药店,还去了菜市场,买了三天的食品。当他走过这条通往13号的粮钱胡同时,胡同里的邻居们对他指指点点,似乎都把他当怪人看待。李强也不理他们,径直进了13号。

  一会儿,他又来到街上,给凌雨琦挂了电话,但凌雨琦不在家。他又挂电话到局里她的办公室,也没人接电话。他又去了房管所,想请人把13号里的灯接亮了,但因为是星期天,房管所只有一个看门的老头,其他人都在家里休息,他只得作罢,又到杂货店里买了些蜡烛。

  他买了一床被子回到13号,当他把被子放进自己的房间里时,他感到有点头晕目眩,全身发烫,他知道自己在发热,便马上去厨房倒了一杯水,把阿匹西林吞了下去。

  他躺下了。昏昏沉沉地睡到晚上才醒来。他感到头重脚轻,浑身没一点力气,但还是硬撑着爬了起来,去厨房搞了些吃的,还烧了点开水。

  随后他回到房间,又躺下了。

  一种神秘的气氛弥漫在整个房间,不知是胆怯还是害怕,他把手枪放在被窝里,迷迷糊糊地睡去。

  整个13号静如死寂。

  他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朦胧中,李强仿佛听见有人叫他,而且声音越来越温柔。他感到飘飘然了,随着叫声的接近,他坐了起来。

  他猛然发现门口站着芳梅娟,正向他微笑呢!

  他慌忙爬了起来,向她招了招手请她进去,但她摇摇头,示意他跟她走。

  他答应了,站起身摇摇晃晃地跟她走去。

  他跟着她上了二楼,二楼的走廊没一丝光亮。他跟着她的身影在一扇房门前停下了。

  她把门推开,他跟她进了房间,房间很大。

  他猛地发现这房间里竟放着一具具死尸,而且死相十分恐怖!

  他目瞪口呆,想拔出腰中的手枪,但枪不在身上。

  她领着他看躺在尸架上的一具具死尸。

  李强发现其中有一具尸体是她的姑妈,当他望着她时,突然,她的脸渐渐地变了,满脸皱纹的面孔变得年轻了,他不由浑身一颤,吓得惊叫起来。

  他喊芳梅娟的名字,但她已不知去向。

  在这极度恐怖之时,死尸中竟然有一个坐了起来——是个中年男子,面目狰狞,脸色灰黑,突然睁开眼睛想跟他说什么。他心里一慌,吓得转身就走。他来到漆黑的走廊里,猛地被什么东西绊了一跤,他的身体直往下沉,好像跌入了深渊,不由大叫一声……

  他的噩梦惊醒了。

  他微微睁开眼睛,回忆刚才那个恐怖的梦,不由震惊万分。

  他坐了起来,点上蜡烛,随后吸起烟来。他感到脑袋有些发涨,浑身发烫,知道自己还有热度,便又吃了些药,喝了一大杯开水。

  这是在做梦吗?难道真有一间放满死尸的房间?是不是按照刚才的梦境去找一找?他这样想着就爬了起来,披上外套,来到走廊里。

  他感到头重脚轻,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我现在是在梦中还是刚才是在梦中?他问自己。他已经分不清此时此刻是不是在做梦了!当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芳梅娟的名字,走廊里竟然有回声。

  我不是在梦里,他自言自语。

  他想退回房间,但责任感还是使他坚持向前走去,他上了二楼。

  他猛地发现黑暗中有个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他吓得大叫一声。

  他见这个女人披头散发地背朝他。他后退一步,全身不由颤抖起来,多年来,他从来没像今夜这样害怕过。

  你是谁?请转过身来!他嗓音微颤地说。

  你怎么没被吓死?你的胆子也够大的。她背对着他说。

  他听出来,这是芳梅娟的嗓音,就说:你好像是芳梅娟?昨晚你去哪儿了,我找了你整整一夜。

  你去了哪儿?我也找了你整整一夜。女人说。

  真的吗?我不信。我感到疑惑的是你的姑妈姑父,他们去了哪儿?他们的房间我去过,还发现地上有一摊鲜血,难道他们被你杀害了吗?

  我为什么要杀死他们?你到底是不是专案组派来的?是不是来这儿调查什么案子?

  不,我只不过是个普通老百姓,我对这儿发生的一切感到好奇。再有,我喜欢读恐怖侦探小说,想写本侦探恐怖小说。此外,我开始在乎你了……”

  在乎我?我好像没什么感觉。其实你对我的感情是虚伪的,好像为了什么险恶的目的吧?她反唇相讥。

  你误解了,到客厅里去吧,咱俩再好好谈谈。

  已经来不及了,我已经死……”她说到这儿停下了。

  突然,她倏地转过身来。

  让他震惊的是,他面对的是一具骷髅。

  他大叫一声,向后仰身倒了下去……

  他浑身虚汗,原来又是一个恐怖的噩梦。

  他坐了起来,看了看手表,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他拿起杯子,喝干了杯子里的水。

  他仍感到昏昏沉沉的。我现在是不是在梦里?不,我刚才喝了水,这是实实在在的。这之前呢?他回忆刚才的梦,有点记起来了,他梦见了芳梅娟。

  他记起了跟她在梦中的情形,虽然有些模糊,但回想起来还是有点后怕。

  房间里的蜡烛快燃尽了,他又点燃了一支。

  他望着闪烁微弱光亮的蜡烛发起愣来。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的,一觉醒来天已大亮。

  他回忆昨晚的梦境,竟模模糊糊有点想不起来了。

  下午,李强的高烧仍然不退,但他还是坚持着爬了起来,出去跟凌雨琦通了电话。凌雨琦劝他马上去医院,可李强说,没搞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他是不会离开这儿一步的。凌雨琦说一有空就去看他,希望他万分当心,不要大意。他搁下电话,马上回到13号。

  他胡乱吃了点东西,坐在客厅里等凌雨琦,但仍觉得浑身无力,他吃了药后只好躺在了沙发上。

  凌雨琦迟迟没来,他睡着了。

  突然,一阵敲门声,把他吵醒了。他想也许是凌雨琦来了,便慌忙起来,急步走向花园来到大门前,把门打开。

  这个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眼前的一切让他惊呆了:站在门前的竟然是芳梅娟,而不是凌雨琦。

  他问道:你是人是鬼?

  芳梅娟冲他一笑:你把我当鬼了?她跨进门来,我回来啦,你见了我好像不高兴?

  俩人进了客厅,李强要为她倒茶,她说自己来,就熟门熟路地去了厨房。

  芳梅娟去了厨房好长时间,李强显得紧张起来,他想去厨房看看芳梅娟,便站起身慢慢地来到厨房,但厨房里没见她的人影,他吓了一跳。她去哪儿了呢?怎么一会儿人就不见了呢?她神秘兮兮的,难道她真是个鬼?

  正这样想着,这时听见客厅里有人在叫他。他摇摇晃晃地来到客厅,见芳梅娟已坐在客厅里等他了。

  四目对视。李强坐下道:你神出鬼没的,差点把我吓死。

  你好像不舒服,是不是生病了?

  被人冻了一夜,吃了药,现在好多了。

  那就好,身体是最要紧的。

  昨晚你去了哪儿,怎么一声不响地就离开了?

  你真的以为我离开了吗?

  我找了你整整一夜,没见你的影子,你躲到哪儿去了?

  我被鬼抓去受审哩,现在他把我放了。我不放心你,所以就来看你了。

  被这儿的冤鬼抓去?天底下真有这种怪异之事?李强惊骇不已,回忆昨夜的梦境,看都不敢看她。

  两个人沉默了片刻。

  李强说:真高兴你还会想到我。

  怎么会不想到你呢?我已经离不开你了。她面带微笑地说。

  她站了起来,背对着他。这景象使他回想起梦中见到的她。他不由毛骨悚然,霍地站了起来,随时准备逃离。

  你的姑妈姑父呢,怎么也不见了?他问道。

  我姑妈的老毛病又犯了,我送她去了医院,姑父陪着他。

  我不放心你,所以回来看你。你不感到寂寞?她转过身来说。

  是的,我在床上躺了一天,想的全是你。

  这话当真?她的双眸流露出柔情。

  是的,当我找不到你时,我真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再想那个女工啦?她说。

  是的,我已经想好准备跟她分手了。不过,这之前她也许会来看我一次。

  你跟她联系过了?

  他意识到说漏了嘴,但马上否认道:不,我是猜测。

  她坐了下来,微笑地望着他。

  你这人真让人捉摸不透。你知道吗?为了你,我差点死了。她黯然道。

  他皱了皱眉,装出一副不理解的样子望着她:有这么严重?

  是的,你想喝咖啡吗?

  他点点头:想。

  我也想。我还想听你吹口琴呢!

  乐意为你效劳。他凝神地望着她说。

  谢谢,我马上去煮咖啡。她站起身,朝厨房走去,突然她回眸一笑,补充道:让我感到奇怪的是,你好像对这儿发生的一切竟然无动于衷,一点都不在乎。

  这儿发生的一切?是的,我知道这儿是有些怪,昨晚我还做了噩梦,确实感到很害怕,但当我一想起你,我就感到没什么可怕的了。

  真的吗?你说的一切,不会是骗我吧?

  我为什么要骗你,你刚才不是说,为了我,你差点死了吗?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可以告诉我,我也可以为你分忧啊!

  为我分忧?这太浪漫了。怎么说呢?其实,他们反对我跟你好。

  有人反对我跟你的事?

  是的,但我坚持,他们也只好随便我了。她说。

  原来如此!

  请不要放在心上,你记住,女人是最痴情的,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最低的,所以他们不放心我。

  男人也一样。他们是谁?

  别问得太多,你知道就好。她嫣然一笑道。

  她去了厨房,他强忍着虚弱的身体也跟着她去了厨房。

  我这人就喜欢问个所以然。他追问道:是不是你的姑妈姑父反对你跟我接触?

  不谈这些了好不好?她有点不耐烦了。

  我在这儿,是不是有危险?他注视她的眼睛问。

  不,只要我在,你是没有危险的。她说这话时没停下手中的动作。

  她倒了点咖啡放进煮咖啡的专用布袋,随后放进专用水壶里,加水后,即开了煤气,渐渐地咖啡在壶里散发出阵阵香味。

  跟你在一起,很快乐。

  我们回客厅里去吧,咖啡要烧一会儿的。她说。

  他们又回到客厅。

  你待会儿还去医院吗?

第二部分 1 秘密

  要去的。

  那我可以陪你去,对两个老人也可以有个照料。

  好是好,可他们好像不信任你。

  为什么?难道我有什么地方对不起他们吗?他瞪大眼睛问。

  不不,也许你让他们感到害怕。

  我让他们感到害怕?真是莫名其妙!李强颇感紧张地说。

  是的,他们好像在哪儿见过你,可又想不起来了。

  李强舒了口气,坦然地朝她一笑:也许他们认错人了。其实,这世界上外貌相像的人多哩!

  芳梅娟盯视他片刻,在观察他说的是不是假话。

  他们是不是把我当什么人了?他补充道。

  我也说不准。咖啡好了,我去看看。她说罢去了厨房。

  芳梅娟一走,李强便颓然地闭上眼睛。

  自从接到李强的电话,凌雨琦就开始担心起他来。现在她已经来到了13号客厅的窗户外,她看得到他们俩的一举一动。她本来以为李强此时此刻是一个人,而且是躺在床上的,但没想到李强竟然在客厅里跟芳梅娟调情,而且精神还那么好,看上去不像生病的样子,心中便有些不快。

  她窥视着李强想,你打电话给我说身体不好,还发了寒热,分明是在骗我嘛!为什么要骗我呢?难道你跟这个妖女人已经有了关系?每次我来,你们总在一起,形影不离的,难道你忘了你的任务了?本来我是想进来看你的,可你们这样,我进来就不雅了,也许你进行得很不错,但你为什么要骗我呢?这时她发现芳梅娟端着咖啡出来了,就马上朝后仰了一仰,暂时离开窗户。

  芳梅娟坐下后,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客厅里,李强跟芳梅娟紧靠着坐在一起。

  现在,李强跟她在一起,不再显得那么拘谨了。当然他对眼前这个女人的感情是很复杂的。

  这咖啡真香,是哪国产的?他说。

  是一个外国朋友送的。他是法国人。

  你怎么会认识法国人?

  他来我们这儿做生意。她啜了口咖啡道。

  做什么生意?

  你问这些干吗?

  我只是问问而已,没什么别的意思。

  好了,咱们谈些别的吧。她说。

  其实,你身上的秘密很多,我真的非常想了解。他点燃了手中的烟,吸了一口说道。

  什么秘密?

  昨晚你突然离开了,也不叫我,我为你担心了一天,还有,你姑妈的房间里,有一摊鲜血,这儿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可以告诉我吗?

  她吐血了,我来不及叫你。

  她吐血?她的病有这么严重?

  是的,她随时可能会死。她说。

  这太奇怪了,昨天我见到她时,她还好好的,怎么晚上就……”

  咱不谈这些了好不好?

  后来又发现,我房间里的被子不见了。有人竟然想冻死我!

  不会吧?我们都去了医院。她说,可能这幢房子里真出了鬼了。

  那我就不懂了,反正我感到这儿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他说。

  是吗?慢慢你会明白的。

  明白什么?

  其实,他们想把你赶走,是我硬把你留了下来。她温柔地说。

  他们为什么想把我赶走?

  为了不让你接近我啊!

  所以他们想把我吓走,是不是?

  是的,你可能遇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他点点头,装出害怕的样子:他们是些什么人?他们还会吓我吗?

  他们是这世界上最好的好人,他们暂时不会对你怎么样了。但你要记住,在没有取得他们信任之前,你要乖乖地听话。

  乖乖地听话?你把我当小孩了。他摇了摇头说。

  你要理解我,要不,我实话告诉你,你有生命危险……”

  他愣住了,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她抱紧了他,笑吟吟地说: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吗?

  他点点头。

  我是怕你离开我,所以赶回来看你,要不今晚我是不回来的。

  她搂紧了他。这时,他发现凌雨琦在窗外,他们的目光相遇了。

  李强感到很尴尬,凌雨琦一转身,消失在黑暗中。

  随后,客厅里又剩下李强一个人了。

  李强靠在沙发上,他不清楚芳梅娟是什么时候走的,在什么情况下离开的,他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回来,想到这儿,他有点忐忑不安了。

  他摇摇晃晃地来到自己的房间里躺下,回想刚才跟芳梅娟在一起时的情形,感到迷迷糊糊的,难道这又是个梦?

  他睡不着了,坐起来吸烟,没多久,他听见楼上有人声。他霍地爬起,带上手枪,冲了上去。

  但是二楼一个人也没有。

  他又上了三楼,感到有间房间好像有人在说话,便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

  他在那间有人声的房门前停住了。

  他敲了敲门,里边顿时鸦雀无声了。

  他拔出手枪,在门前站了一会儿。门自动开启了。

  突然,房间里漆黑一片,一个影子也没有了。

  他在房间里闻到了烟味,他们会去哪儿呢?难道真的遇见鬼了?

  他退到走廊,小心翼翼地向前走去。

  蓦地,走廊里出现了一个黑衣人,是个女人的影子,她披头散发地站着,一动不动地背对着他。

  芳梅娟不是说过,他们不再吓我了吗?怎么还装神弄鬼的?

  难道此时此刻我又是在梦里?

  他拔出了手枪,对准了她。

  你是谁?要不我开枪了!

  她猛然转过身来,望着他说:你手中有枪!你终于露馅了,原来你是公安局派来的侦探!

  李强愣住了,站在她面前的竟然是芳梅娟!

  你不是去医院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我去过,现在我已经回来了。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跟我们过不去?我们都是好人啊!

  你说到哪儿去了,我不是什么侦查员,这枪是我从垃圾筒里捡来的,因为这儿有鬼怪出没,所以就带了这把枪来防身!

  她慢慢地向前走去,来到二楼自己的房间里。

  李强跟了进去。

  她请他坐下,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他。

  告诉我,你到底是什么人?她说。

  我已经说过了,我只不过是个爱看侦探恐怖小说的普通人,也喜欢收集这方面的资料自己写一点,我听说这13号经常闹鬼,所以就带着捡来的枪来了。

  原来如此,你吓了我一跳!她疑惑地说。

  你们为什么这么怕侦探呢?

  不是怕,我们如今正在搞一个工程,当然是地下的,不知你愿意参加不愿意?

  什么工程?可以告诉我吗?

  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真是一个恐怖侦探小说迷?真的想写一些恐怖之类题材的小说?

  一点不假,我希望你能帮助我。

  好吧,我把你的情况报告给他们知道,如果他们同意,我就介绍你加入我们的组织。

  你们的组织,什么组织?他迷惘地装出一点都不知情的样子说。

  你现在别问得太多,你已经了解了我们的一些情况,其实,你参加了我们的组织,你就会了解我,到那时,你还会喜欢我吗?

  他点点头:真的,我很想进一步了解你。

  她莞尔一笑道:你会进一步了解我的。不过你不能骗我,如果被他们发现你是专案组派来的侦探,那你非死不可,我也得死。你听清楚了吗?

  我清楚了。

  好吧,你先回房间去睡吧,我还有事呢!她说。

  什么事?要我帮忙吗?

  用不着的,以后要你帮忙的话会叫你的。对了,从今晚起,你已经不自由了,你不能随便乱走,你得听我的指挥,懂吗?

  他装出一副老实的样子,点点头。

  但是,李强一回到房间,全身似散了架一般难受,他感到浑身发烫,头重胸闷,嗓子疼痛。他慌忙找了药吃了。

  自那晚凌雨琦从13号回家后,心中就平静不下来,一直在想李强。

  李强这个人去过农场后,性格、脾气怎么全变了?变得喜欢女人了!他肯定跟那个芳梅娟有关系。要不他跟她怎么会搂得那这么紧?看上去好像是真的,这样的话他怎么可能完成任务?我是不是该跟路明讲一讲?

  第二天,她果然去找了路明,但见了他忽然又不想把她的想法说出来了,她感到如果她看到的一切让路明知道,会对李强不利,也会对破案带来负面影响。

  路明问她李强进展得怎么样了,是不是需要另外派人?她摇摇头,简单地介绍了他的一些情况,就跟路明分手了。

  必须马上见到李强,要不就晚了!凌雨琦从局里出来后,突然产生了一个很不好的感觉,也许李强已经暴露了自己,被他们杀害了?

  凌雨琦来到街上,买了一袋苹果,直奔13号。

  李强因为昨晚折腾了一夜,第二天体温又升高了。上午,他由芳梅娟陪着去了一次医院,还打了退烧针。他本想打个电话给凌雨琦,无奈芳梅娟不离他左右,生怕他要逃走似的。

  下午三点左右,李强吃了药,吃完药后就昏迷了。这药是医院里配来的,芳梅娟逼着他吃,说希望他早点康复,她有许多事要他帮忙。他自然答应,可吃了药却昏迷不醒!

  这时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在客厅里的芳梅娟去开了门,站在门口的是凌雨琦。

  你怎么知道他病了?芳梅娟问道。

  我是他的女朋友,我有感觉。

  你们真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啊,进来吧!芳梅娟说。

  凌雨琦跟着她进了客厅。俩人坐下,芳梅娟说:上午我陪他去了医院,现在正躺着,还没醒呢!

  他在哪儿?我能去见他吗?

  行,不过,你只能呆一小会儿,他病得很厉害。

  凌雨琦惊呆了。昨晚还好好的,怎么一晚上就病得很厉害呢?她想,是不是他们给他吃了毒药,让他慢慢死去?

  她跟着芳梅娟去了李强的房间。

  果然,躺在床上的李强此时脸色苍白,昏迷不醒。

  怎么会这样?他得了什么病?凌雨琦叫出声来。

  也没什么,他就是高热不退,上午去医院打了一针,会好的。

  现在,凌雨琦对李强的误解消失了。她叫了他几声,但李强没一点反应。

  逗留了片刻,芳梅娟催凌雨琦去客厅,不要影响李强休息。凌雨琦却说不放心李强,让她在房间里呆一会儿。

  芳梅娟沉下脸来,说:李强是我的未婚夫,你没权利跟他单独呆在一起。

  凌雨琦一愣,说:你上次已经说过,李强是你的未婚夫。但他也是我的未婚夫,他一直没告诉我究竟是不是会跟你结婚,所以我得问问他……”

  你晚了一步,我们已经同居了。现在我告诉了你,以后请你别再来找他了。请出去吧!”芳梅娟说。

  凌雨琦却赖着不走,又喊了几声李强。

  芳梅娟不耐烦了,她怕吵醒李强,就对凌雨琦大声说:他刚睡着,你不该吵醒他!

  李强的双眼睁开了。

  凌雨琦不顾芳梅娟的反对,弯下身道:李强,你怎么了?怎么病成这样啊?

  我是不是在梦中?李强说。

  不,不是在梦中,凌雨琦向他眨了眨眼,你感觉怎么样?是不是跟我回去?

  他不能跟你回去,他是我的未婚夫。芳梅娟说。

  李强看看芳梅娟,又瞅瞅凌雨琦,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凌雨琦望着李强说:李强,这是真的吗?

  李强沉默不语。

  凌雨琦愤怒了,说:你怎么能这样无视我跟你的感情呢?这是不道德的行为啊!

  李强不知所措了,对他来说,这一切发生得那么突然,没想到他竟然处于两个女人之间的尴尬境地!见凌雨琦当着芳梅娟的面责问自己,意识到这是凌雨琦在做戏,却又不像,他迷惑了。

  芳梅娟帮李强说话了:什么感情不感情的,你们又没结婚,有什么不道德的?好了,请回吧,以后别再来纠缠他了!

  两个女人竟然在李强的面前争了起来,这让李强无地自容。

2 兴趣

  这时,芳梅娟请凌雨琦出去谈,凌雨琦见硬来可能会对李强不利,就来到客厅。

  他病这么重,我不放心,你让我呆在这儿吧!凌雨琦口气软下来道。

  不行,他已经跟你无关了!你走吧。芳梅娟说。

  你把我的男朋友抢了过去,太让我伤心了。不过,我得警告你,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就跟你没完!

  你放心走吧,如果真有什么三长两短的,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我跟你拼命!现在我暂时退出,但我还会来看他的。凌雨琦说道。

  芳梅娟没想到眼前的这个女人这么难对付,一种不祥的预兆在她的脑中一闪而过。

  希望你别来,我要吃醋的!芳梅娟微微一笑说。

  吃醋的应该是我,是你把我的男朋友抢走的!

  我不想再听你多说了,你走吧!芳梅娟说。

  凌雨琦迟疑片刻说:你要好好待他,尤其他在病中的时候。

  你好像真的很喜欢他。这样吧,你留个地址给我,万一有什么事,我叫人去你家通知你。你看怎么样?

  凌雨琦想了想,说:我不想把地址留给陌生人,尤其像你这样的女人!

  说罢,她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芳梅娟一愣,她为什么不肯把地址留下?她看上去根本不像一个普通女工!难道她是他的男朋友是假的?也是有关部门派来的侦探?如果是这样,那就糟了,我不该——这样一想,急忙跟了出去,她希望跟上凌雨琦,看看她到底去哪儿。

  当然,她跟踪凌雨琦的时候,她跟她是保持一定距离的,以至凌雨琦在前面走时一直没发现有人在跟踪她。

  凌雨琦走出了胡同,来到大街上,当她回头瞥一眼刚出来的胡同时,发现芳梅娟的人影一闪。她心中一惊,没料到她会被跟踪!

  她来到车站,见一辆电车停下了,便飞快地跳了上去,车开了,她从窗口看见芳梅娟刚走出胡同。

  凌雨琦虽然甩掉了芳梅娟,但她不放心李强。她没想到李强竟然败在这么一个小女人手中,肯定是他们用美人计让李强迷惑了,他现在也许不知道自己是谁了!她想好了晚上再去看李强。李强见两个女人都出去了,虽然脑子里还有点昏沉,但渐渐地已开始清醒起来——他想爬起来走走,仍感到四肢无力,浑身上下好像被什么东西绑住了一般。

  昨晚芳梅娟跟我谈了什么?对,她差一点向我透露了他们PP组织的内幕情况。她好像有点喜欢我,又想利用我,但还不十分相信我。为此,她跟他们的头目有了分歧,他们曾想把我杀死?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坚持下去,眼下我已经向她暴露了身份,故意装出一副爱读侦探恐怖小说的样子,还说我也想写一部此类小说,真是可笑!不知道我装得像不像,不过以后有空,这13号凶宅的怪事真的可以写下来的——这样想着,自己的身体情况感到好了些。

  但他还是爬不起来,只好又迷迷糊糊地躺了一会儿。

  这时,李强听见客厅里有人声,讲话声非常陌生。

  他警觉起来,不由硬撑着爬了起来。

  他来到客厅,见客厅里坐着两个叫花子模样的男人:一个身材高大,一个矮小精干,他们身旁还放着各自的铺盖,便强打着精神问道:你们是什么人?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他们两个打量一下李强。高个子说:我们听这儿的街坊说,这房子闹鬼,已经死了好多人了,我们感到好奇,就结伴来了。

  矮个子问:你是看房子的吧?怎么还没被吓死?

  李强说: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高个子说:刚才大门开着呢!安排我们一个房间让我们住下吧,我们倒要看看这13号的鬼会不会把我们吓死!

  矮个子说:是呀,我们是远道而来,请不要扫了我们的兴致!

  李强摇了摇头说:这我做不了主,待会儿等我们的女主人来了再说吧!

  女主人?这儿还有什么女主人?没听说过!我看她肯定是狐狸变的妖女!高个子说。

  你看他脸色多难看?矮个子指着李强说,准保被她迷住了!

  是呀,你赶快离开这儿,恐怕还有救,要不然肯定会被这妖女人折磨而死!

  两个叫花子望着他大笑起来。

  李强见他们笑话自己,怒不可遏,本想揍他们一顿,但由于体力不支,只得作罢。但思前想后,感到他们说的话有点蹊跷。这话中有话,分明是想赶他走嘛!难道他们和芳梅娟是一伙儿的?想到这儿便装出一副害怕的样子来,说:二位仁兄,你们说的是真的吗?可你们既然知道这儿有妖魔鬼怪,怎么还要来寻死呢?

  高个子说:我们知道你是房管所派来看房子的,所以有权力让我们住下,你说什么要问问女主人,这很可笑。如果这儿真的有什么女主人,那肯定不是人,恐怕是个女鬼……”

  两个人又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她是鬼有什么根据?李强问。

  什么没根据?街坊都这样说。你还是早点离开吧,让我俩对付那个女鬼。矮个子格格笑道。

  芳梅娟怎么还不回来?李强想,难道前些天发生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吗?

  也许他们是一伙儿的,故意虚张声势想把我骗走?

  如果不走也可以,但别管我们的事。高个子说。

  你们想干什么?李强问。

  没事,我们只想在这儿呆几日,看看这13号到底有没有鬼怪!矮个子说。

  我们对这种事情有好奇心。高个子说。

  此时此刻,李强全身感到非常难受,他觉得该回房间歇息了,便说:那好,你们就住在我的隔壁房间里吧!

  说着,李强就把他们俩引进了他隔壁房间,随后喝了一大杯开水,又回自己的房间躺下了。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上,但根本睡不着。

  芳梅娟怎么还不回来,她会去哪儿呢?难道她真如他们说的不是人而是鬼?真是太令人费解了!她确实有点神出鬼没的——他回想跟她相处的几天里,不由有些迷惘了,难道我真的遇见鬼怪了吗?他意识到自己之所以还那么虚弱,因为身上或许真有她的鬼气——所以热度不退,如果此时此刻去澡堂里泡一下,出出汗兴许就好了。但最好是让他们同自己一块去——想到这儿,就又爬了起来,开了门对隔壁叫道:两位老哥听好了,我去澡堂洗澡,谁愿意陪我去啊?我请客。

  没想到俩人一个也不愿陪他去。

  李强摇摇晃晃地来到街上,叫了一辆三轮车,去了附近的一家澡堂。

  因为是黄昏时分,浴池里的人不多,李强泡在热气腾腾的池子里,感到很舒坦,全身似乎放松多了,精神也放松多了,不由闭上了眼睛。

  这时,浴池里已经没什么人了。有个壮汉慢慢地靠近李强。他见李强不注意,便猛地把李强的头按进了水里。

  李强挣扎着,但还是呛了几口水,他几乎要窒息了,但那壮汉就是不松手。

  李强急中生智,反手拉着那汉子的手,拼命地走向水池中心,趁势也把他拖进了水中。

  俩人在水池中打斗起来,李强露出了水面。

  那壮汉哈哈大笑。

  李强定睛一看,这壮汉原来就是那高个子。又猛然发现那矮个子也在浴池中,正望着他们俩笑呢。

  李强心想,这下糟了,他被两个小特务盯上了,却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说,你们不是说不来的嘛,怎么也来啦?

  可我们还是来了,我们想讨好你啊!高个子说。

  对啊,我们晚饭还不知怎么着落呢,所以就来了。矮个子说。

  李强气傻了,心想这两个小子,竟然想敲我的竹杠,却仍面带笑容说:好啊,待会儿就一同去吃汤面!

  就吃汤面?矮个子说。

  算了,李大哥想吃什么,我们就陪他吃什么!高个子说。

  好吧,就这样定了。李强说。

  李强离开浴池,在面盆中洗着脸,心中却想着如何对付这两个混蛋。

  芳梅娟跟踪凌雨琦没能如愿,便回到13号,见李强不辞而别,心中就有几分恼火。这个时候,她的姑妈姑父也坐着三轮车回来了。

  芳梅娟开始在厨房里忙碌起来,像一家人过日子的样子。

  饭差不多好了,三个人正在厨房里的小桌边吃着。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芳梅娟去开了门,站在门外的是李强、高个子和矮个子。李强已经跟他们在外面吃了面条。

  芳梅娟眉头一皱道:这两位是谁,怎么没见过?

  李强说:我也不认识,刚才他们陪我去洗澡了,还在外面吃了晚饭。

  芳梅娟说:他们想干什么?

  李强说:他们想在这儿住几天……”

  芳梅娟说:你答应啦?

  李强说:是的,我答应他们就住一晚上。

  芳梅娟说:你既然答应了,那就进来吧。

  老夫妇俩回了自己的房间。

  李强、芳梅娟坐在客厅里说着什么。高个子、矮个子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你怎么能随随便便地答应陌生人住下,而且你出去也不告诉我一声!芳梅娟不高兴地说。

  看得出来,我估计他们是为什么事而来,你下午不在,我发现他们好像在找什么东西,好像跟你们有关,你可要当心……”李强装出很诚恳的样子说。

  芳梅娟霍地站了起来,瞥了一眼他们的房间,说:你说他们好像在找东西,找什么东西?

  他们鬼鬼祟祟,在这儿东看西看的,不知道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说。

  你身体感到好点了吗?她突然关切地问。

  刚才去浴池里泡了泡,出了汗,好多了。

  你现在回房里休息,等一会儿我叫你。

  要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监视他们。

  怎么监视他们?李强问。

  注意他们的行动啊!

  好吧,我听你的。

  李强回房间休息了,他不敢躺下,生怕芳梅娟又来找他,便坐在床上闭目养神。

  看来他们并非是一伙儿的,他想,难道他们分别是白、黄两派的?刚才在浴池里那高个子差点把我给杀了!难道他们商量好了,都想把我杀死?如今我的反应不像从前那般敏捷了,今晚我得当心。如果弄不好今晚也许有好戏看了,他们之间一定会有什么行动,如果真的动起手来,他们肯定会两败俱伤,这13号的谜,也许可以迎刃而解了!对了,刚才吃汤面时这两个危险人物向我表示他们只对13号里的鬼怪感兴趣,对我强调这些什么意思?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因为李强的房间紧挨着那两个人的房间,所以李强故意敞开着房门,密切注意隔壁和整个13号的动静。

  但是,出乎李强意料的是,好长时间,整幢房子里却没什么异常的情况。

  李强昏昏沉沉地差不多将睡着时,芳梅娟进来了,她随手将门关上。

  李强警觉地站了起来,忙请她坐下。

  我故意把房门开着,他们现在还没什么动静。李强说。

  你睡着了,这可不行。芳梅娟说。

  我没睡着,我闭目养神呢!

  你的枪呢?

  李强愣了愣,把枪取了出来。

  这房间隔音吗?她问道。

  我们说话,隔壁听不见的。他说。

  突然她把枪拿在手里,利索地检查了一下手枪里边的子弹,然后举起枪瞄准他道:说,你们三个是不是一伙儿的?

  李强一惊,忙说:没有的事!”

  今晚是不是约好了来对付我们?

  你肯定误解了!

  现在我先把你杀了,然后再去对付他们……”

  那你就冤枉我了,其实我跟他们一点关系也没有。他冷静地说。

  现在我一点都不相信你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她目光炯炯地盯视他说。

  刚才还好好的嘛,怎么一会儿就这样了呢?他摇了摇头。

  你不怕死吗?她问道。

  我不是不怕死,我感到我死得有点莫名其妙。

  告诉我,你这把枪究竟从哪儿得来的,是不是他们给你的,让你盯住我们?

  好吧,我老实告诉你,这几年因为搞文革,有许多家庭被抄家了。去年有天晚上,我路过一家刚被抄过家的人家,发现他家垃圾桶边上有许多书报杂志,有的还烧掉了一半,我对书报杂志一直是很感兴趣的,就蹲下来挑了起来,谁知里边有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我欣喜若狂,还发现了一个小盒子,里边竟然是这把手枪——我那时胆子也大,偷偷地就把这些书和手枪拿回了家里。一年多过去了,我还没用过这把手枪,听说这儿闹鬼,就带着这把枪来了,本想闹着玩,看看这儿究竟有没有鬼怪出没,不料却遇见了你,使我的生活发生了变化……”

  芳梅娟放下了枪:什么变化?

  你要求我参加你们的组织,还把我的女朋友赶走,使我们俩的关系定下来,开始我心中很矛盾,毕竟我是有未婚妻的,但和你在一起,我身不由己了,被你的美貌和魅力所打动,我和你走到了一起。我开始按你的旨意行事了,可是现在你不知什么原因竟然怀疑起我来了——那么好吧,你既然不相信我,就先把我杀死,开枪吧!”他一字一顿地说。

  她又举起了手枪:好吧,我相信你。

  沉默。

  现在,你去把那对叫花子干了。她把枪还给了他。

  他显出惊愕的神态:把这对叫花子干了,有这必要吗?

  她说:他们是危险人物。你到底去不去?

  好吧,我去。

  你能行的。

  就用这把手枪?

  是的,用你的这把手枪。

3 小心谨慎

  这枪声可能很响,会惊动左邻右舍,还会引来警察……”

  没关系,我已经给你加上了消音器。她微微一笑说。

  李强看了手枪后大吃一惊,心想眼前这个女人不仅难对付,而且是个人物,倒要小心谨慎了,就说:好吧,我听你的,可是我的枪法不准,也从来没有开过枪。

  近距离的,有什么不行?你只要对准他们的胸部就成。

  好吧,我试试。嘴上虽如此答应着,心中却想,再没有了解清楚前,我怎么可以随便杀人呢?有什么办法可以缓一缓?是不是放虚枪?不,这不行,他们要反扑的,还是不向他们的要害部位开枪吧。

  她把门轻轻打开了。

  你去吧,我在这儿等你的好消息。

  李强又一愣,犹豫了片刻,但还是走了出去。

  他没想到此时此刻自己被一个小女人指挥着,以他的个性,他恨不得一枪先把她给杀了,或者先把她抓起来铐了,顺顺当当地把她送到局里审问,这案不就有了眉目?可现在的情况是,他不能打草惊蛇,而把他们都吓跑了。必须把他们一网打尽。当我把枪对着他们的时候,会出现什么情况?是不是他们会向我跪下,向我求饶?

  现在他已站在他们的门口。

  他敲了敲门,里边没有动静。他怔了一怔,莫非他们知道躲起来了?

  他突然发现门虚掩着,便推门而入,房间里除了他们的铺盖,并没他们的人影。

  他一阵惊愕,慌忙返身出来,回到自己的房间。

  芳梅娟也不见了。他愣了片刻,举枪走了出去。

  他又来到走廊里,走廊里鸦雀无声。

  让他感到奇异的是,芳梅娟为什么突然不见了,而那两个陌生人也不见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问自己。

  他一步一步走向楼梯。

  也许他们都上了楼?他想。

  李强上了楼,来到芳梅娟的房间门口。门紧紧关着,他敲了敲门。

  里边没动静。

  他想推门进去,但推不开。他只得转身向另一扇门走去。

  他感到奇怪的是二楼一个人也没有。

  那对老夫妇又去了哪儿?是不是他们一同去地下室开会了?或者他们都在三楼,在讨论什么破坏计划?

  这样一想,他便飞步上了三楼。

  他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找过去,但三楼也没一个人影。

  他们会去哪儿,又能去哪儿呢?!

  肯定是在地下室里,要不,我今天真的遇见鬼了!

  地下室的入口又在哪儿呢?今晚我一定得找到它。

  这样想着就来到了底楼。

  他又仔仔细细地搜查过去,但当他在搜寻地下室的入口时,花园里突然传来了奇怪的打斗声。

  当他飞步来到花园时,花园里却一个人影也没有了。

  李强越来越感到奇怪,这打斗声到底来自何地?这里到底是人的世界还是鬼怪的世界?

  我跟自称为芳梅娟的女人莫名其妙的恋情是真实的还是在梦境之中?真真假假的,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他们为什么要躲着我?他一时难以自圆其说。

  也许这地下室的入口在花园中也有一个?

  他开始在花园中搜寻起来,不厌其烦地搜遍了花园的角角落落。

  当他发现有一块石头呈现出异样状态时,突然听见房子里传出一声惨叫,他向楼上看去,只见人影一闪,顿时消失了。

  他放弃了那块奇异的石头,飞步奔向楼里。李强推开大门进了客厅,客厅里的灯突然暗了,他想打开灯,可像上次那样电源又被切断了,这使李强感到非常奇怪。

  李强举着枪向前搜索着,心想这惨叫声是哪个房间发出来的呢?

  现在,他进了自己的房间,突然感到头上有水滴下来,他在房间里找到了手电,拧亮后照了照天花板,让他惊奇的是,天花板上滴下的是血而不是什么水!

  趁我去了花园,是谁被杀害了呢?他想。

  他走上楼去,经过漆黑的走廊时,突然看见走廊里有个黑衣女人一闪,他慌忙追了过去,但当他快要追到时,那个人影不见了!这使他震惊不已。

  他回到了那间滴血的房间门前。

  整个房间静如死寂,他感到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慢慢地把手电光扫了过去,猛然发现了地板上的死尸,这是一具男尸。

  他弯下身,手电对准了他的脸——这是那个矮个子,是被水果刀捅死的。

  他是被谁杀死的呢?芳梅娟?好像不可能,她一个小女子怎么能对付两个大男人?为什么要杀死他,李强想,杀他的人肯定还没走远,我该抓紧时间去看看。

  李强里里外外、上上下下地搜寻了一遍,竟然没一个人影。

  他重又回到二楼那间躺有死尸的房间,令他震惊的是,那个矮个子突然不见了!

  真的遇见鬼了?他自言自语。

  难道他又复活了?他是装死的?他去了哪儿?

  李强弯下身,检查地上的血迹,血迹还在,不像是假死。这个矮个子是被人移走的,会被移到哪儿去呢?李强想。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李强感到疲惫不堪,便下楼回房间躺下,默默地聆听楼里的动静,却什么也没发生,不一会儿,他便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强醒来时,已经上午九点多,他一跃而起,去卫生间匆匆洗了洗,见碗橱里有剩下的饭菜,便胡乱吃了些。

  李强上上下下又检查了一遍,跟昨晚一样,除了二楼那间房间有一摊干了的血迹外,没其他情况。

  一帮人在他眼皮底下竟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使李强深感困惑。

  难道他们全是鬼怪,是民国初年冤死鬼的冤魂?什么PP组织根本没有这回事?可昨晚芳梅娟对我讲了,明明是想要我参加他们的组织,看来情况没我想得那么简单,除了白薇人皮上的组织联络图,这次他们来大陆,难道还想进一步发展新的组织?

  这样想着,李强又来到花园里,他想起了假山旁那块奇异的石头。

  但当他来到假山旁时,那块奇异的石头竟然不见了!

  他在假山旁转了几圈,却没发现什么异常的情况。

  疑点越来越多!

  他在一块矮石头上坐了下来,点了支烟吸着。让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那些人竟然在他眼皮底下全消失了!

  他又想起了芳梅娟,感到她是实实在在出现过的,而且一边跟他调情,一边则在试探着他。他伪装得很好,她几乎相信了他。可现在她像梦境中的女人,突然消失了,这使他感到遗憾和迷惘。

  差不多近中午了,李强离开13号,出了胡同来到一家小吃店。当他坐下刚叫了碗面条时,突然发现有一个熟悉的女人身影从店门外经过,他忙站起身,出店跟了上去,没想到他看见的是芳梅娟!他想喊她,却忍住了。

  他决定还是跟她一阵再说,看她究竟是去哪儿!

  他跟着她进了胡同,转弯抹角来到13号后门,她摸出钥匙开门进去了。她在进去前回头张望了一下后面,李强倏地躲到了墙后,她没发现他。

  李强回到小吃店,把那碗凉了的面吃了,随后来到一家有公用电话的烟杂店。他挂电话给凌雨琦,三言两语便把昨晚13号发生的一切说了,凌雨琦先问他身体怎么样了,然后问他今晚会不会有情况,如果有情况,她带几个人来协助他。他想了想说,没了解清楚前,先暂缓采取行动。他最后说再给他一些时间,他会把13号的秘密完全搞清楚的。

  凌雨琦答应了他,说她会跟路明汇报的。

  搁下电话,李强去了菜市场,买回来一些鱼肉蔬菜,就急急地返回13号。当然,他是从大门进去的,他习惯走大门。

  他进了客厅,故意把声音弄得很响。

  让他奇怪的是,楼里静静的好像没人!

  他惶惑不已地想,也许她在自己的房间里?便放下菜,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见她的房间门关着,刚想敲门,却又一想,还是等她自己下来更好,便悄悄离开了。

  黄昏时分,李强在厨房里煮饭烧菜,整个房间里弥漫着饭菜的香气。

  芳梅娟下楼来到客厅。

  有点过日子的意思了,芳梅娟进了厨房说,今天怎么了,有客人来?

  我刚才出去买菜了,没想到你回来了,昨晚去了哪儿,怎么一眨眼就不见你的影儿?还有你的姑母姑父也不见了,他们去哪儿了?是跟你一起回来的吗?还是遭到什么不幸……”他故意问。

  你别管得太多,实话告诉你,昨晚当你去这两个叫花子房间时,他们从你的窗口跳了进来,把我的嘴巴堵住了,我叫不出,随后他们把我捆了起来。

  你被他们抓走了吗?他们为什么要抓你,抓到哪儿去了?

  他们把我送到一间黑房子里,审问我……”

  审问你什么,他们是些什么人?

  我知道他们是那边派来的,竟然这么快就找到这儿,他们是在找一样东西,我没料到他们——后来有人救了我,经过昨晚的浩劫我很害怕,现在你的命运跟我绑在一起了,你要为我们工作,你懂我的意思吗?

  李强突然感到此时此刻的芳梅娟有些异样,不由点点头笑道:我懂你的意思,可我怎么为你工作呢?

  你只要听我的指示就可以了,你愿意吗?

  他点头同意了。

  她把早已准备好的一叠十元钞票给他。

  我不需要钱。他不好意思地说。

  你买菜不是需要钱的吗?

  李强心想,如果不收下的话,恐怕会引起她的怀疑,就收下了。

  我用不了这么多。昨晚房间里的灯全不亮了,我又忘了跟房管所说一声。

  不用去说了,我告诉你这总开关在什么地方。

  她引他去了装有电源总开关的地方,当他见到总开关原来在客厅里一幅巨大的风景油画背后时,他遗憾地叹了一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太愚笨了,这么简单的问题都解决不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地下室。

  这幢房子有地下室?!他很自然地问道。

  谁告诉你的?

  我梦中见到的,但我不知道入口处,好像这地下室中有人住。

  梦中见到的?你别瞎猜疑,她瞪了他一眼说,该知道的自然让你知道,暂时不该知道的,以后会让你知道的。

  他点了点头:你的姑妈姑父呢?请他们一起来吃饭啊!

  现在,我也不知道他们在什么地方。

  他装出吃惊的样子:要不我去找他们?

  你到哪儿去找?

  昨晚这幢房里的惨叫声,把他们吓得躲到地下室里去了?李强还是提到了地下室。

  昨晚的惨叫声?你听到了惨叫声?

  是的,我听到了惨叫声,我还看到了死尸,非常恐怖。

  看到了死尸,在哪儿看到的?

  在楼上你旁边的房间里。

  是谁?

  好像是那个矮个子。

  你看清楚了?

  是的,我看清楚了。他耸耸肩说。

  好吧,你带我去看一看。她说。

  可是让我感到奇怪的是,那个死尸不见了!他摇了摇头说。

  走,你还是得陪我去看一看。对了,你是怎么发现死尸的呢?她问道。

  在我房间里的天花板上滴下血来,我才发现的,我不知道是谁杀了他。

  他们来到李强的房间,李强拧亮灯,指了指天花板,天花板上又没有了血迹。李强惊呆了。

  芳梅娟跟着他来到楼上,他们进了那间曾躺有死尸的房间。

  房间里地上也没有血迹。

  他迷惑地说:我明明看到死尸躺在这儿的,地上还有血迹,可是,现在连血迹也不见了!

  你想象力真是丰富,你可能又做梦了,这情节还是留在你的小说中吧。她笑眯眯地说。

  李强困惑不已,望着芳梅娟,愣了好长时间。

  晚饭后,芳梅娟又煮了咖啡,好像昨晚的事没发生过一般。

  咖啡的香味弥漫了整个客厅,李强坐在芳梅娟的身旁,感到很温馨。

  此时此刻,俩人不再提起昨晚的血迹、惨叫、死尸,而面对的是香味浓郁的咖啡和甜蜜的微笑。

  我真高兴,在此时此地,有你这样的伴侣。她笑吟吟地说。

  你是指咖啡吗?他说。

  不,我是说你。

  沉默。

  你说,你把我看成什么样的女人了?

  一个漂亮但让人捉摸不定的女人。他喝口咖啡说。

  我怎么捉摸不定啦?

  当你把枪对准我的时候——我心中很害怕,我想你也许真的会向我开枪。

  死在爱人的枪口下,其实是很爽的,你怕死吗?她说。

  我当然不怕死,但死得莫名其妙总让人不甘心!

  说明你并不爱我。

  把枪对准自己喜欢的人,还说爱他,这是什么逻辑?我不懂。

  好吧,你不懂,我也不跟你多说了。我如今已经相信你是个诚实的人,我再也不会把枪对准你了。我问你,你对这里发生的一切,真的有兴趣?

  是的。

  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你喜欢看侦探恐怖之类的书?而且自己也想写?

  是的,我感到高兴的是,我已经有了一些收获。

  什么收获?

  譬如说,昨晚发生在这儿的恐怖事件。

  你认为这儿发生的都是恐怖事件?

  他点点头:我本来胆子也不大,但自从认识了你,我感到很欣慰,当我遇见了可怕的情况时,我就想起了你,就感到不怎么害怕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但我还弄不明白这儿究竟发生了什么,那两个一高一矮的叫花子怎么就不见了,真的很奇怪,难道这儿真的有鬼怪出没?

  她敷衍道:刚才我不是对你说过了,他们绑架了我。好了,别再纠缠这些问题了。说罢,站起身,在客厅中间走了一圈道:你会跳舞吗?

  李强点点头:可没有音乐,怎么跳?

  会有音乐的,你起来吧,搂着我。她柔声道。

  李强站起身,搂着她,她身上紫罗兰的香水味钻入他鼻孔,他有点不能自已了,他搂着她走起了舞步。

4 可爱

  你知道吗?我昨晚差一点死去。她说。

  你不会死的。他安慰道。

  她哼起了《情人的眼泪》这支曲子。

  今夜真的很浪漫。他说。

  现在我们在享受生活,我多想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我现在还走不了。

  为什么?

  我们还有事没办完。到时,你跟我一起走吗?

  他点点头。她猛地吻了他一下,又哼起了音乐。

  你去把灯关了。她推开他说,然后点上蜡烛。

  为什么?他瞪大眼睛说。

  让你关你就关,我们跳烛光舞。她欣然一笑道。

  李强找来蜡烛点燃,然后把灯关了。

  两个人又面对面地搂在一起了。

  还会想到你的女朋友吗?她温柔地问。

  不,现在我心中只有你。

  她盯视着他的双眼说:你怎么让我相信呢?

  昨晚你突然失踪了,我一夜没睡,整夜都想着你。

  她吻了他一下,你终于变得可爱了!

  李强没想到自己竟然对眼前这个女人说出如此动情的话来,虽然有些后悔,但见她深情地看着自己,也就释然了。

  实话告诉你,我是台湾来的女人,趁大陆文革混乱之际,发展我们的组织,而这儿只不过是我们活动的一个点而已!

  李强暗喜,假装心不在焉地问:如今发展了多少人了?

  全国现在设有九个点,北京有两个点,当然我们还有电台,可以发送密件去台湾。

  你们的电台设在哪儿?

  你会跟我去台湾吗?

  他点点头。

  我告诉你,就在这幢房子里!

  李强目瞪口呆,他没想到在他的眼皮底下竟然有人向台湾发报。

  蓦地,灯突然亮了。那个高个子出现在他俩面前。

  倒是很浪漫的噢,我闻到咖啡的香味了,也想来喝一杯,不打扰你们吧?他微微一笑道。

  俩人分开了。他们的目光移向高个子。

  芳梅娟说:你这个不速之客,请坐吧。她瞥了他一眼:我再去煮一些。说罢去了厨房。

  李强感到这一切发生得很奇怪,这个高个子昨晚失踪了,今晚却又突然冒了出来,而且换了一身新衣服,已经不再像个叫花子,这派头倒像个绅士,而且他们好像很熟悉,可芳梅娟刚才说他们绑架了她!他根本想不通。

  你昨晚去哪儿了?不是准备睡在这儿的吗?那个矮个子呢?李强问。

  昨晚我去了好地方。他心不在焉地说。

  什么好地方?能告诉我吗?

  你别问得那么多。他冷冷地说。

  李强没想到高个子突然之间变了一个人,感到有点难对付,就说:我有权利问你。

  你有权利?你是这儿的主人吗?

  应该是,房管所派我来看这房子的。

  哦,那么你有权利赶我走啦!

  我不是说要赶你走,我是说问你什么问题,就回答我。

  你问吧,我听着。

  昨晚你去哪儿了?

  这是隐私,你不该问。

  什么隐私?

  高个子冷笑道:要我明说吗?跟女人睡觉哇!真滑稽,连个人的隐私都要打听!

  正说着,芳梅娟端着咖啡壶进来了,她为高个子倒了一杯,然后在李强和自己的杯子里添了些。

  喝吧。她说。

  芳小姐,你跟他搞上了,怎么也不跟我打一声招呼?高个子说。

  芳梅娟瞪了他一眼:你说话客气一点。

  客气点?好吧,今晚看在你的面上,我就……”他瞟了李强一眼。

  你想怎么样?李强故意问道。

  你得小心。我身上的家伙是不长眼睛的。高个子说着,把身上的枪拔了出来,对准了他。

  芳梅娟惊呆了,慌忙道:高翔!你可不能乱来呀!”

  高翔把枪插进腰间说:好吧,这几天我也不走了,你为我们做饭吧!

  芳梅娟祈求地望着李强:李强,答应了吧!

  李强一声不吭,点了支烟吸着,心想芳梅娟在骗他,不仅骗了他的感情,还对他说了慌。李强感到遗憾的是他差点相信了她——

  高翔也不理他,一边吸烟一边喝起了咖啡。

  芳梅娟对高翔说:你昨天穿的像个叫花子,今天又像个小K,昨晚我差一点认不出你!

  哦,是吗?我就是要人认不出呢!

  不是说今晚你不来的吗?芳梅娟说。

  想你啊。高翔说。

  我现在有男人了。她说。

  我不承认。高翔冷笑着说。

  已经成了事实,你不承认也没用。她说。

  他又拔出枪来,并推上了子弹。

  芳梅娟有些尴尬,转身对李强说:你是不是先回房间去?

  李强没想到此时此刻他竟然成了多余的人,而且竟被她的前情人这么看不起,他感到下不了台,如果这样的话,他很可能被芳梅娟不当一回事,或把他看成个懦夫,而对他再也没兴趣,他的计划可能就会落空,于是就说:我是这儿的主人,我想呆在哪儿就呆在哪儿。

  芳梅娟见李强并不怕眼前这个高个子,就乐了,说:那你就呆在这儿吧!

  叫你回房去,你就回房去,要不——”高翔瞟了他一眼说。

  别用枪吓唬人,有本事咱打一架,可以去花园试试身手,假如我被你打倒,我就乖乖地回房间去。李强说。

  高翔被激怒了,说:你这小子,敬酒不吃吃罚酒。他把外套脱下扔在了沙发上:走吧。

  俩人来到花园中,高翔拉开了架势。

  芳梅娟跟了出来,在一旁看着他们,心底深处希望李强赢高翔。

  俩人交起手来。

  高翔一拳过来,李强躲开了。高翔又朝他踢了一脚,李强又躲开了。高翔手脚乱了,但还是不停地向李强进攻。李强趁势抓住他的一个破绽,一脚撂倒了高翔,然后一脚踩住了他的胸部,微微笑道:把枪给我。

  不。高翔挣扎着想起来,李强对准他的腰部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大叫一声:你这小子,今晚我跟你没完!

  李强又踢了他一脚。他大叫一声:你这个看房的,我跟你没完!

  把枪给我。李强说。

  芳梅娟说:李强,你放他一马吧!

  对不起,我必须把他身上的枪卸下来,要不我俩都会死在他的枪下。李强说。

  趁李强跟芳梅娟说话之际,高翔猛地挣扎着爬了起来,迅速拔出枪来,对准李强:不想死就跪下。

  李强呆住了,他一动不动地站着。

  芳梅娟叫道:高翔,放下枪。

  高翔冷笑道:除非你把他的皮带卸下来。

  芳梅娟看看高翔,又看看李强。

  高翔对准李强的裤裆开了一枪,李强吓了一跳,他看自己的裤子,坏了。

  芳梅娟一惊,她站到李强跟前,说:你忍耐一下。

  芳梅娟把李强的皮带卸下来了,高翔从芳梅娟手中接过皮带。

  李强的一只手只好乖乖地拉住裤子。

  高翔用李强的皮带猛地抽了他一下。

  就你这德性还想耍弄我?又抽了他一下,对芳梅娟说:芳小姐,这次他们派我来,你可要听从我的!去给我找根绳子来。

  芳梅娟站着不动。

  你到底去不去?高翔说着,又抽了一下李强。

  芳梅娟见他这样,便转身走了。

  你知道我的厉害了吗?你给我跪下,我就饶了你,要不我冻你一晚上。

  李强望着他,不吭一声。

  芳梅娟拿来了绳子。高翔从她手中接过绳子,一步步向李强靠近。

  高翔猛地把李强推倒在地,当他想把李强绑住的一瞬间,李强把他的手枪夺了过去,用枪对准了高翔。

  请别开枪,我跟你闹着玩的!高翔求饶道。

  把皮带给我。李强说。

  高翔把李强的皮带还给了他。这时,李强要求芳梅娟给他把皮带重新系上。

  芳梅娟服从了。

  李强的枪对准高翔:我已经参加了你们的组织,现在芳梅娟是我的未婚妻,如果你胆敢欺负她,我就宰了你!

  芳梅娟系好了李强的皮带。

  给我跪下。李强说。

  高翔一动不动地站着,看都不看他一眼。

  李强对准他的脚尖就是一枪。这一枪打中了,他疼得弯下身去。

  芳梅娟说:够了!”

  !你跪不跪?李强说。

  高翔强忍着疼痛,慢慢地站了起来。

  李强说:我数到三,如果不按我说的做,别怪我不客气!

  李强数数,当他数到三的时候,高翔跪下了。

  李强大笑,芳梅娟也跟着笑了起来。

  高翔一脸羞涩,满脸通红。

  我送你去医院包扎一下,怎么样?李强望着他说。

  高翔站了起来:不用了。一步一拐地向客厅走去。

  突然,他转过身来,对李强说:把枪给我。

  李强怔了怔,看了一眼芳梅娟,说:怎么样?

  给他吧。她说。

  李强把最后两颗子弹退下,随后还给了他。

  你可要当心!”高翔变得傲慢起来。

  当心什么?芳梅娟说。

  我可不是一个好对付的男人。他说。

  芳梅娟向他笑笑。

  他们来到客厅,高翔坐了下来,呻吟起来。芳梅娟找来了纱布、消毒水,为他包扎起来。李强回到自己的房间。

  这一点点小伤就叫个不停,亏你还是个男人!芳梅娟说。

  今晚我睡哪儿?高翔说。

  你那天来时,不是自己看好了一个房间吗?

  哦,对了。

  没想到你这么不中用!她说。

  她为他包扎好了,这时李强走过来想把高翔扶到他的房间里去,但被他拒绝了。

  芳梅娟把他扶到了房间里照顾他躺下,随后安慰了他几分钟,她想把他的怒火平熄下去。

  李强坐在客厅里,心想:毫无疑问,刚才的行为已引起了芳梅娟的好感,应该趁势进一步控制这儿的局面,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想法不错,但做起来却有难度。

  这时芳梅娟进了客厅,她二话没说,抱住了李强。

  你真是个男人,我没看错你!她深情地说。

  我不希望有人欺负你。他说。

  我越来越喜欢你了。你脸上有道血痕,我看了有点难受。这个高翔,这么狠心!她动情地说。

  没关系。

  疼不疼?

  不。这高个子以前是你的情人?这次特地来看你的?

  这事说来话长。别再谈他了好不好?她离开他的怀抱,坐下道:你知道,他这次来是有任务的。

  什么任务?他问道。

  现在还不能说。对了,你这么好的身手,看来不是平常人。

  也就是小时候喜欢跟人摔跤,这没什么。对了,刚才你不是说被他们抓去了吗,怎么一会儿又跟他们是一伙儿的了?还有,那个矮个子呢?是不是被你们杀死了?

  你问了这么多问题,让我怎么回答?实话告诉你,本来我们是两派的,但却是同一组织的人员,现在为了同一个目标,暂时走到了一起。

  什么目标?能告诉我吗?

  你的口气好像在审问我。她有点不耐烦了。

  我的想法是,我能为你做点什么?如果不让我知道,我怎么为你做?他一脸诚恳地说。

  你已经知道得很多了,是不是能正式成为我们组织的一员,还得我们组长说了算。

  哪位是你们的组长,我见过吗?

  会让你见到的,但现在还为时过早。她娇媚地一笑,我回房间去,你来陪我?!

  他耸耸肩道:好吧。我洗一洗就上来。

  芳梅娟转身上楼去了。

  李强望着她的背影,去了卫生间。夜深了,李强从房间里拿了枪,就上楼来到芳梅娟的房门前。他迟疑片刻,才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动静。

  他站了一会儿,才推门而入,使他吃惊的是,房间里没有芳梅娟的影子。

  他在她的床上坐了下来。那个组长会是谁?是不是这对老夫妇中的一个?他们好像在等什么东西?也许在等什么人?正想着,芳梅娟从门外进来了。

  在想什么呢?她问道。

  当我一个人的时候,我有点害怕,我不是怕人,我是怕鬼……”

  有两个人在一起怕什么?

  整幢房子阴森森的,虽然今天有了点人气,但你们神出鬼没的,真让人害怕。

  什么意思?她问道。

  是不是你们的人在装神弄鬼?他说,前一天晚上我到你房间里找你,没看见你的人影,倒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当我叫她的时候,她像隐身人一样地消失在墙壁中了。你说,这是鬼还是人?还有我遇见的那个矮个子,我明明看见他被人杀死在地板上,可一会儿他的尸体竟然不见了!

  你的意思是,我们的人在装神弄鬼地吓唬你?她微微笑道。

  你承认了?

  不,你说的事情我一点都不相信。也许你是在做梦,梦里见到的这些怪事。对了,前几天你不是在发高烧吗?发烧的人就有可能做这种怪梦。

  你现在不感到害怕了?记得我刚来时,你是多害怕!

  你今晚怎么了?为什么总谈这些问题?她皱了皱眉说。

  我感到今晚我们好像有危险。

  什么危险?

  我在你的房间里,不仅怕高翔来偷袭我们,我还怕恶鬼来骚扰我们……”

  芳梅娟听他如此说,就摇了摇头:看来你是怕下面那个小子?我还以为你是个男人,现在看来你胆小如鼠!

  李强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

  如果不想呆在这儿,你就下去好了,别那么多废话。她望着窗外说。

  李强没想到她会这样说话,他看了她一眼,转身向门口走去。

  站住。她喊道。

  李强转过身来望着她。

  现在的你跟刚才的你判若两人。她说。

  你的意思是……”

  你是怕他突然来报复你?

  不。我是这样的人吗?他说。

  那好吧,你过来,让我们亲亲热热地躺在一起。

  李强想了想,走向她。她把灯关了,俩人拥抱在一起,慢慢地滚到了床上。

  他们正亲热时,门被撞开了。

  高翔站在门前,他开亮灯,举着枪对准他俩。

  你想干什么?芳梅娟喊道。

  你们这么浪漫,我可睡不着。

  你吃醋啦?你竟然也会吃醋?芳梅娟跳下床说。

  你想找死?高翔说。

  你开枪吧!先把我打死,然后再结果我的新情人。

5 一文不值

  “这是你自找的!”高翔说。

 

  “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芳梅娟说。

 

  李强悄悄地把枪握在手中。

 

  “你竟敢说我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高翔说。

 

  “是的,我说过的话是不会收回的。”她说。

 

  “你好像把我看得一文不值?”高翔说。

 

  “是的,看在上帝的份上,你开枪。如果你不敢,那就请出去,别来破坏我们的好事!”

 

  高翔气得脸色铁青,不由浑身颤抖起来。

 

  高翔把枪瞄准了她,当他正想扣动扳机时,李强的枪响了。

 

  高翔举枪的手被打中了,他的枪掉在了地上。

 

  芳梅娟哈哈大笑,转身抱住李强就吻。

 

  高翔狼狈不堪地捂住了被打伤的右手。

 

  芳梅娟笑声不断:“这下可太平了!”说罢,把他的枪拾了起来,望着他流血的手:“还好,就擦破了点皮。”

 

  高翔一声不吭地瞪了李强一眼。

 

  芳梅娟摇了摇头:“你不是李强的对手,还是回房间去吧!”说完便扶着他下楼而去。

 

  李强微微一笑,心想:我还是陪他们一起下去吧,看看他们究竟会干些什么。

 

  李强跟着他们下了楼,他在客厅里坐下了,点了支烟吸着。

 

  芳梅娟把高翔送回了房间,并帮他包扎好了。

 

  芳梅娟来到客厅,深情地望着李强。

 

  “你救了我,我怎么感谢你呢?”她温柔地说。

 

  “不用感谢。”他说。

 

  “你的枪法这么准,吓了我一跳。”

 

  “为什么?”

 

  “我越看你越像个公安局的,你到底是不是?”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问道。

 

  “不,我以前参过军当过兵,不过没几年就复员了。在部队里学会了打手枪,也许我的悟性好,所以打得准,这没什么。”

 

  她放心了,说:“这么晚了,想吃点夜宵吗?我去弄。”

 

  “不必,我感到太累了,我想回房间去休息了。”他说。

 

  “好吧,祝你晚安。”她笑容可掬地向他伸过手去。

 

  他们握了握手。突然她又吻了他一下,说:“但愿你没说假话。”

 

  李强微微一笑:“请放心,我没半句假话。”

 

  李强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房门,躺下后却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他思前想后这几日发生的事,心中颇不平静。

 

  原来这高个子是芳梅娟的前情人!我刚才的行为虽然引起她的好感,但这个高翔也不是好惹的,他是不是会暗中报复我?可他的手脚已经受伤了,想报复也没那么容易。对了,今晚芳梅娟反复强调正在等一样重要的东西,这重要的东西是什么呢?是台湾送过来的梅花党的所谓联络图?还是什么其他东西?原来这13号地下室里有电台,真的没料到!是不是通知凌雨琦,先派人来把这儿的电台捣毁了?可是地下室的入口处在哪儿?芳梅娟为什么还不告诉我?对我还有戒心?是的,芳梅娟反复无常,刚才她不是反复问我是不是个侦探吗?可见她到现在还不十分相信我,说不定明天就会把我杀了。今晚可不能睡着了,如果他们两个人对付我,我就危险了。他们两个人会联合起来吗?李强想。

 

  李强后来还是睡着了,当他醒来时天已大亮,使他震惊的是他被人五花大绑地固定在一把椅子上,动弹不得。

 

  什么时候我被绑在这儿的呢?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难道他们先给我打了一针,所以我一点没感觉?

 

  这时候他的小便憋不住了,可他动都不能动。

 

  他扯开嗓子喊芳梅娟,没有回音。

 

  他挪动双足,想先挣脱开来,但一点都没用,绳子把他缠得紧紧的。

 

  芳梅娟去哪儿了呢?是她跟高翔把我搞成这样的吗?高翔是不可能的,因为他的手已经被我打伤了,或者是他逼她把我绑住的?这房子里是不是还有其他人?正想着,门突然被打开了,高翔站在门前,他叼着香烟,狞笑地望着李强。

 

  “我把你的情况汇报给我们的头了,他不信你只是个普通人!老实告诉我,你是不是上面派来的侦探?是不是差点做了我们的卧底?”高翔说。

 

  “不,我只是个普通老百姓,就是喜欢看侦探恐怖小说而已,另外想写一部有关这方面的小说,所以就来到了这里。”

 

  “胡说!你是有意迷惑芳梅娟,使她相信你,通过她,了解我们的情况,然后把我们一网打尽!是不是这样?”

 

  “你太抬举我了,我跟芳梅娟是正儿八经地谈恋爱,我的夫人因为‘文革’,被迫害致死,现在我孤身一人,我举目无亲,在这儿遇见芳梅娟,我们真心相爱,她还希望我参加你们的组织,我同意了,可谁知……”李强叹了口气问道:“她呢?”

 

  “她怎么了,这无关紧要。我看你说的句句是假话。”

 

  “你请她来,我想跟她谈谈。”李强恳求道。

 

  “她来不了了!”

 

  李强一愣,想站起来,却又站不起来:“你把她杀了?那个矮个子也是你杀的?”

 

  高翔大笑起来,半晌才说:“我把他们都杀了,接下来将轮到你了!”

 

  李强黯然失色:“为什么要把芳梅娟杀了?”

 

  “这你管不着。怎么?不想死?”高翔冷笑道。

 

  “就是死得有点冤枉。”李强从容地说。

 

  “冤枉?不会冤枉你的,你的枪我们已经检查过了,你们公安人员都用这种手枪。”

 

  “公安部也有‘走资派’,当然也会把枪藏在家里的,但抄家前他们会把它扔出来的……”

 

  “别狡辩,你这么巧就捡到了?”

 

  “是的,如果我是侦探,现在还会呆在这里?早就把这儿包围把你们全抓起来了!”李强说。

 

  “不要做戏了,我们什么都知道。”

 

  “既然如此,我也不多说了。我临死前是不是能帮我个忙?”

 

  高翔警觉起来:“帮什么忙?”

 

  李强说:“我想小解。”

 

  高翔想了一会儿,说:“你会不会逃走?”

 

  “你放心,既然芳梅娟被你杀死了,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但我想舒服一点死,看在上帝的份上,帮我松一下绑吧!”

 

  高翔怔了怔,却一动不动,蓦地,他用左手拔出枪来,对准了李强:“你不要耍花招,要不然我现在就毙了你。”

 

  李强闭上了眼睛:“既然如此,你就开枪吧!”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高翔问道。

 

  李强睁开眼睛说:“芳梅娟死的时候,说过什么话吗?”

 

  “没说什么,你等死吧!”高翔不耐烦地说。

 

  李强又闭上了眼睛,高翔再次举起了枪对准李强。

 

  “住手!”芳梅娟喊道。

 

  一直在门外偷听的芳梅娟进来了,她走到李强身边为他松绑。

 

  李强睁开眼睛望着芳梅娟:“这是怎么一回事?”

 

  芳梅娟说:“你就别问了。”

 

  高翔见她突然闯了进来,就有点恼火,但也无可奈何。

 

  李强见芳梅娟为自己松了绑,谢了她,站起径直去了卫生间。

 

  高翔垂头丧气地回到他的房间。

 

  李强解了手,刷牙洗脸,然后去厨房找了点剩饭烧成泡饭吃了,回房间又读起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来。这是一个初冬的午后,阳光明媚,气候宜人。李强吃了午饭,拿着福尔摩斯侦探小说,来到花园中的长椅上坐下,目光虽然盯着书本,心中却在考虑下一步的行动计划。

 

  让李强震惊的是,这对所谓芳梅娟的姑父姑妈突然出现在花园中,正围着一张小圆桌在喝咖啡!他们离他的距离仅三米而已,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花园的呢?这之前他们又在哪儿呢?难道他们是从地下冒出来的?李强望了一眼他们,几乎不相信自己看到的情形是真实的。

 

  现在,李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过去跟他们打招呼,他们很有礼貌地向他点点头,就不再理他,好像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似的。

 

  李强感到迷惘,他们是什么时候来到花园的呢?当他讪讪地离开他们回到长椅上,回过头去看他们时,他感到有些蹊跷。这儿的事情总是神秘莫测的——这对老夫妇究竟是什么角色?难道就是芳梅娟和高翔他们的上司?

 

  这其间,高翔脚上和手上的伤发炎了,芳梅娟叫了三轮车陪他去了医院,医生为他肿胀的脚消了毒,还配了药,为他注射了止痛针,他感觉好多了。当他们坐着三轮车回到13号时,见李强仍在花园里看书,而她的姑妈姑父坐在花园里喝咖啡,颇感意外。

 

  芳梅娟扶着高翔进来了。他们来到二老面前,恭恭敬敬地行了礼,随后芳梅娟劝他们进去,说外面冷,还是到房间里去。

 

  老夫妇显得很听话的样子,站起身走向客厅。

 

  这时,李强站了起来,望着他们。

 

  芳梅娟跟李强点点头,高翔则瞪了他一眼。

 

  李强望着他们进了客厅。

 

  花园中只留下李强一个人了。他们突然出现在花园中,可昨晚我并没见到他们的人影!还有,那个矮个子男人死得莫名其妙,失踪得又十分离奇!这个高翔讲的却是一口台湾国语。既然他们都在,又是大白天的,是不是把他们全抓起来,带到局里一审问,不就全清楚了?想到这儿,便放下书,站起身向大门口走去。他想暂时离开一会儿,去跟凌雨琦挂个电话,叫她马上派人来,至于地下室可以派条警犬来搜寻,不怕找不到。

 

  但当他开门正要出去时,芳梅娟叫住了他。

 

  “已经不早了,想去哪儿呢?”她在他身后问道。

 

  李强一愣,转过身来镇静地说:“你陪他去医院治疗,奔波了半天,你累了,我去菜市场割点肉,改善一下伙食。”

 

  “用不着操心,你就随便烧点什么得了!”她深情地望着他。

 

  李强见自己一时走不掉,就笑嘻嘻地坐回到椅子上。

 

  芳梅娟跟过来坐在他的身旁:“昨晚让你受惊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还得不到你们的信任!”

 

  “你上午的一句话,我很感动,我现在是十分信任你的,可就是他们还对你有点不放心。这样吧,今晚我们有一个行动,去火车站接一样东西,你跟我一起去,如果任务能顺利完成,我就正式把你介绍给我们组长。”她说。

 

  “接一样东西?什么东西?”

 

  “你就不要再打听了,好不好?你这毛病得改一改,就是不该问的你就别多问,到时候该知道的你自然就会知道的。”

 

  “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他说。

 

  晚上,李强跟芳梅娟去了火车站。

 

  在靠近出口处的一个角落里,两个人在等下一班从广州开来的列车。

 

  列车迟迟不来,芳梅娟去问询处问了,说列车误点了,还得过半个小时才能到。李强提议道:“去找个地方坐一会儿再说。”芳梅娟答应了。

 

  他们来到一家离出口处不远的小饮食店坐下。

 

  服务员过来问他们想吃什么,芳梅娟说想吃馄饨,李强却不想吃,于是俩人就叫了一碗馄饨。

 

  其实,李强正想找机会给凌雨琦打电话。等了一会儿,李强见馄饨来了,就对芳梅娟说他去一下厕所,马上就回来。

 

  芳梅娟吃起了馄饨。

 

  李强出了饮食店走了一圈,却没见到公用电话。他怕时间长了引起芳梅娟怀疑,便匆匆回到饮食店。

 

  芳梅娟已吃完了馄饨,见他回来就问:“你去哪儿了,怎么这么长时间?”李强忙解释了一番。

 

  芳梅娟站起身说:“时间差不多了,可以去了。”

 

  他们来到出口处,芳梅娟拿出了绣有梅花的手绢,不时地在自己脸上抹来抹去。这时,不少旅客正从里边出来了,显然广州的列车到了。

 

  一个穿黑大衣戴皮帽的旅客突然在芳梅娟的跟前停下了。

 

  他打量了一下芳梅娟,说:“同志,你是不是……”

 

  芳梅娟说:“我就是芳梅娟。”

 

  那人点点头。李强跟着他们走出了大厅,来到车站广场。

 

  那人把手中的旅行袋给了芳梅娟。

 

  那人跟芳梅娟交头接耳地说了一阵,芳梅娟才把李强介绍给他。

 

  李强跟那人握了握手,算是认识了。

 

  那人说:“东西全在里边。”

 

  “我知道,准备住哪儿?”芳梅娟说。

 

  那人说:“我明天就要回去,就在车站找一家旅馆住下得了!”

 

  “要不要我帮你去找?”芳梅娟说。

 

  那人摇摇头说:“不用了。你们快赶回去吧,他们在等你们的货呢!”

 

  芳梅娟这才想起她的姑妈正等着她接的货呢,便向他告辞了。

 

  他们俩叫了辆三轮车,直奔粮钱胡同13号。

 

  一路上,芳梅娟一声不吭。李强感到意外,试着跟她聊了一会儿,还问她这旅行袋里是不是有咖啡。她扑哧一声笑了,可就是沉默不语,却一个劲儿地催促车夫快点。

 

  李强见她如此,心中便有些不安。难道她发现了我是侦查员龙飞,而不是什么喜欢读恐怖侦探小说的李强?那她又是怎么发现我的呢?难道被那个送东西的人看出来了?他刚从台湾来,毕竟我以前是去过台湾的啊!如果这样的话我要警惕了。

 

  这时,三轮车差不多要进胡同时,芳梅娟说话了,她说刚才太心惊肉跳了,她担心自己出去的这会儿,家里出事了。

 

  李强这才放下心,接着便安慰起她来,直至到了13号大门前。

 

  他们跳下车,李强见芳梅娟拎着旅行袋不放手,便付了车钱,直等三轮车离开,才开门进去。

 

  整幢房子静悄悄的,灯都熄了,没一丝动静。

 

  “房间里好像没人。”李强说。

 

  “难道他们都睡了?”芳梅娟说。6 联络图

  经过花园,进了客厅,芳梅娟把灯打开了。她对李强说她把旅行袋给她姑妈送上去就下来。李强点点头问道:是不是煮点咖啡?

  芳梅娟说:你变聪明多了!说着就上了楼。

  因为见芳梅娟煮过几次咖啡,李强也学会了。他把咖啡壶放在煤气炉上,点着火后,就来到了客厅,他知道这咖啡是要煮一会儿才会有香味的。

  他在客厅里坐下,点了支烟吸着,心想:这个旅行袋里究竟放着什么呢?看上去里面装有一只盒子,那盒子里边又放着什么呢?难道真是台湾派人送来的联络图?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让我一起去接,也许他们真的信任我了!

  这时,芳梅娟笑容可掬地下来了。

  在想什么呢?咖啡糊了,还不去看看!

  李强忙站起说:对不起,我忘了!急忙去厨房。

  还好,咖啡还在煮,李强添了点水,又在两个杯子里加了些糖。过了一会儿,他把火关掉,然后把煮好的咖啡端到客厅里。

  谢谢。芳梅娟说。

  李强把咖啡放在茶几上。

  我们的事情你差不多全知道了。这几天有人来看货,通知已经发了出去,你要小心谨慎地守候在客厅里,万一来看货的客人有诈,你就把他毙了,懂了吗?她望着李强,目光炯炯地说。

  这客商长什么样?李强问。

  矮个子,看上去像一个小老头。她说。

  他们要的所谓的货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旅行袋里的东西?他们是用钱来买还是用什么东西来交换?他们究竟哪天来?

  你别问这么多。她不耐烦地说。

  我不了解情况,怎么能帮你们干好事呢?李强喝了口咖啡说。

  你真的想帮我干好事?她狡黠地问。

  是的。

  那你就听我的,我叫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她说。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这样了!李强露出不快的神色。

  好吧,我实话告诉你,我也不怕你误了我们的事——旅行袋里的东西是台湾送来的……”正说着,只听二楼响起了摇铃声,她向李强点点头上楼去了。

  从广州来给芳梅娟送东西的男子凭着一封介绍信,住进了车站附近的小旅馆。他抽了一支烟刚躺下,房门就自动开启了。突然闯进了两个陌生男人,其中一个拔出刀子抵住他的脖子道:送来的东西呢?

  他惊恐不已,望着那人一言不发。

  告诉我,要不我现在就杀了你。这人把刀子朝他颈上的皮肤划了划。

  请别……东西给芳小姐了。她刚走。

  别骗我,她去了哪儿?这人急促地问。

  粮钱胡同13号。

  这人还是一刀结果了他的性命,并对跟来的人说:快,我们走吧。

  两个人悄悄离开了旅馆。

  肯定是白薇的人皮!李强想,为了显示皮上的联络图,他们在等显示药水!

  那么,是不是叶枫这家伙亲自送药水来?他眼下是不是在北京?我该马上出去打电话,把这儿包围起来,待那个看货的人来了之后就把他们通通抓住!

  他站起身,探头看了看楼上,见没什么动静,就来到花园,这么晚了到哪儿去打电话呢?

  这时他突然发现有几个人影躲在花园中,见了他迅速地躲避了起来。

  李强一惊,他们是些什么人?是不是来争夺白薇人皮的?他们身上肯定有枪!便慌忙退回到客厅,又来到自己的房间,把枪握在手中。我还是躲起来?他们争夺后肯定两败俱伤,然后我再来收拾残局?这样一想,便在房间里躺下了。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

  李强知道芳梅娟在敲门,坐了起来,说:请进。

  芳梅娟推门进来,见他睡了,就说:怎么睡了?不是叫你呆在客厅里守夜呀!

  今晚有情况?高翔呢?”他问道。

  他吃药后睡下了。让他去吧!她说。

  现在已经很晚了!还会有人来?

  你的手枪呢?她问道。

  李强把手枪拿在手里问:看来情况很严重?

  也不一定。但你一定要保持警惕。现在你到客厅里去吧。

  李强爬起来,披上外衣,跟着她来到客厅坐下。

  你陪我?李强问道。

  不,我待一会儿就上去。现在,你到花园里去看一下,是不是有特别的情况。我在客厅里等你。芳梅娟吩咐道。

  李强心想,这芳梅娟真的把我当她的手下了!口中却还是答应了。

  当李强开门出去时,芳梅娟在他身后叫道:你要小心!

  李强不由感慨万分,难道她心中还舍不得我?

  李强来到花园中,打开手电一步一步向前走去。

  这些人到哪儿去了呢?是不是从后门进了房间?这样一想,李强急忙来到房子的后门。

  后门半开着,显然,有人进去了。

  李强一阵紧张,不由来到房间里,慢慢地经过厨房,来到客厅。让他吃惊的是客厅里已不见芳梅娟的人影。

  她会去哪儿呢?是不是回楼上去了,或者遇上了这些人把他们引上楼去看货了?李强这时几乎忘记了自己是在执行芳梅娟交给的任务,情绪有些激动地走上楼去。

  二楼走廊里的灯突然熄灭了。

  李强怔了怔,但还是快速地上了二楼。突然他听见了老夫妇房间里的打斗声,见门开着,就急步走了过去,他知道,此时此刻他必须跑出来为老夫妇助一臂之力。

  他赶到老夫妇房间,只见一个黑衣男子提着旅行袋正从窗口跳了下去,而那老妇也跟着跳了下去,显然她是去追那个男子了。

  房间里,那个聋老头已倒在地板上。李强弯下身仔细一看,见他已断了气,急忙来到窗口,见老妇举着枪正瞄准那个黑影。

  枪响了,枪声很轻,这枪自然也是无声的,但李强听得出来,只见那个黑影倒在墙边。

  这时芳梅娟突然奔了过去,在那倒下的人身旁弯下身,李强急忙冲下楼去。

  他来到她身边,见她的姑妈从她手中接过了旅行袋,又向她做了个手势,就回楼上去了。

  芳梅娟看看地上的死尸,说道:他死了。走,我们再去检查一遍。

  李强也看了一眼地上的死尸,见他确实被打死了,就问道:好吧。他们好像来了不止一个人。

  还有一个逃走了,估计他们还会来的!

  李强跟着芳梅娟在花园里走着。

  他们是来看货的吗?李强问。

  不,他们是来争夺旅行袋的。

  旅行袋里装的什么,那么重要?

  是很重要。我们在等一个关键人物,我们拿到他的药水,就离开这儿。

  这关键人物什么时候来?他问。

  就这几天。

  那这人又是谁?李强指着刚才被打死的那人。

  他们是黄……”她的脚步停住了。

  他们又来到躺着死尸的地方,望着眼前的尸体。

  我们把他怎么办?是不是打电话给火葬场叫他们来车?李强问。

  你又自作主张了!

  什么意思?

  如果让他们来,我们还能呆在这儿?不全暴露了吗?她恼火地说。

  那怎么办?

  把他埋了!

  把他埋了,埋在哪儿?李强惊奇地问。

  埋在后花园里。

  这时房子里响起了摇铃声。

  我姑妈叫我了,我先上去。你在客厅里等我。她说。

  李强点点头。他见芳梅娟进了房间,就弯下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尸体。

  然后他去了客厅。这时候芳梅娟从楼上下来,她在楼梯口请李强上去。

  李强马上跟她上了楼,来到她姑妈的房间。见她姑妈正坐在老伴的尸体旁哭泣,就上前安慰了几句。

  不知什么时候房间里突然出现了个一脸横肉的壮汉,这使李强非常惊奇。

  芳梅娟说:你们俩把他搬到花园中去。对了,这儿有床单,你们把他包起来。说着话就把床单给了那人。

  那壮汉把床单展开来,把聋老头裹了起来。然后找来一副担架,把聋老头放上担架,眼睛便望着李强了。

  李强过去,双手抓住担架的另一端,两个人抬着聋老头的尸体走出房间,一步一步走下楼去,芳梅娟和她的姑妈跟着出来,一直送到客厅门口才上楼。

  他们把尸体抬到后面花园里的小树丛中放下。

  那壮汉要求把尸体搬到地上,李强按照他的意思照办了。

  随后,他们又把墙角的男尸放上担架,把他抬到聋老头那儿。

  那壮汉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不一会儿,他拿来了两把铁锹,一把给了李强,示意李强跟着他一起挖。

  李强自然跟着他挖了一会儿。

  土很松,挖的坑又浅,所以一会儿俩人便挖好了。

  李强震惊不已,心想,怪不得听人说有人进来就失踪了,原来都把他们埋葬在花园中了,难道这下面都是死人?这样一想,李强不由毛骨悚然。

  李强协同壮汉把两具尸体放到了坑里,随后用铁锹把土返到坑里,再踩平了盖上的土,一切都做得天衣无缝。

  李强见那壮汉还在上面撒上了草籽,便指着这片花园问道:这下面埋了多少死人?

  十来个吧!壮汉含糊其辞地说。

  都是些什么人?

  不知道!

  你平时住在什么地方?怎么没见过你?

  你别问这么多!壮汉警觉地瞪了他一眼。

  李强回到房间躺下,整个13号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重新归于沉寂。

  李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已经是凌晨三点多了。李强迷迷糊糊地刚睡着,突然响起了轻微的敲门声。

  李强惊醒了。他猜想敲门的也许是芳梅娟,便拉亮灯起来开门。

  门开了,进来的果然是芳梅娟。

  我睡不着。她心情沉重地说。

  请坐。我也睡不着。说着,他披上了外衣。

  芳梅娟坐下,她的表情十分严肃,看上去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劫难似的。

  今晚的事你都看到了,本来这些事都不会让你知道的。她说。

  知道了又怎么样?当我了解到这后花园到处埋着死人时,我已经不想再住在这儿了。

  我也一样,我们的任务很快就会完成的,到那时,你跟我一起走。她深情地望着他说。

  我很愿意跟你在一起。可我不想过这样的危险生活,我受不了这样的折磨!他似真非真地说。

  她从椅子上挪到了床上,握住了他的手。

  你已经不再想那个女人了吧?

  他点点头:我几乎把她忘了。

  这很好。今天你使我更信任你了。

  我很高兴,但可怕的是,我们很可能会死在这儿!那些人会再来!

  你别怕,我姑妈是神枪手,还有一身的武功,她会保护我们的!

  你姑妈有一身的武功?怎么我一点都看不出来呢?!他愣了一下说道。

  当我把我跟你的事对她说了后,她开始不信任你,考验了你多次,今天才开始有点信任你。可你还是得当心!她一字一顿地说。

  当心什么?他问道。

  她还不大赞成我跟你的事,你要给她时间。她若有所思地说。

  好吧,我等机会让她满意就是。他说。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她抽出被李强握住的手道,你睡吧,我上楼去了。

  李强见她要走,说:明天我们干什么?

  我说过,我们在等一个重要人物。

  他是谁?

  来了你就知道了!

  来了之后呢?

  我们把他带来的东西拿到手,然后离开这儿。

  以后还回来吗?

  如果这儿安全的话还会回来的。她站起来,准备离开了。

  你可以带我到地下室里去看看吗?他突兀地问。

  她盯视他片刻:这入口只有我姑妈知道……”

  你姑妈怎么不告诉你?难道你也没下去过?

  你别再问了。你这样,我姑妈又不信任你了!

  芳梅娟说罢露出要走的意思。

  李强故意装出失望的样子,突然拉住她的手:陪我躺一会儿吧,一个人躺着感到有点恐怖。

  感到恐怖?为什么?芳梅娟惊讶地问道。

  你知道,我刚才抬了死人又埋了他们,这在我有生以来还是第一次,事后想想真的很恐怖。

  你有的时候很勇敢,有的时候又那么胆小。你到底是什么人其实我还没了解清楚,但是我还是信任你。好了,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芳梅娟说罢就走了,她走时把门带上了。

  李强有些发傻,他感到对芳梅娟的感觉越来越复杂。李强睡到第二天上午九点多才醒。让他感到奇怪的是整个13号没有一点动静,人都不见了。

  当他洗毕来到客厅里的时候,猛然发现了茶几上的一张字条。这是芳梅娟给他留下的,上面这样写道:

  李强:

  我们有事出去一天,晚上回来。高翔也跟我们一起走,他要回家。来看货的客商白天不会来,万一他来了,你就留住他。等我们回来。

  爱你的梅娟

  16日早晨635

  李强读了字条,有些震惊。这个高翔昨晚躲在房里一直没出来,也许他的伤越来越严重?半夜里还听他呻吟,今天却突然要走了,他们送他去哪儿,是不是把他送回台湾?我该怎么办?等那个看货的人来,还是马上去局里把这几天发生的情况汇报一下,今晚就采取行动?如果我走的时间一长,万一那个来看货的重要人物来了怎么办?是不是请凌雨琦派些人来,埋伏在花园周围,等他们回来,先把他们抓住再说?那个所谓重要人物也可一网打尽。无论如何,我该打个电话给凌雨琦——他想。

7 错误

  李强出了13号,来到胡同口的烟杂店给凌雨琦挂了电话,他在电话中简明扼要地把这几天的情况介绍了一番。凌雨琦说,既然眼下13号一个人也没有,她马上过来看看。

 

  中午时分,凌雨琦来到13号。

 

  李强非常高兴地把她引进客厅。他为她煮了咖啡,向她详细地叙述了这几天来发生的一切。凌雨琦默默地听着,看上去非常吃惊,她没想到这13号潜伏着的危险竟然有这么大。

 

  李强带着她查看了从底层到三楼的所有房间,又去了花园的小树丛,李强把昨晚埋死人的地方指给她看,说这下面埋了十多个死人。

 

  看着这片花园,凌雨琦不由感到毛骨悚然,这时一阵北风迎面吹来,不由浑身一颤,便对李强说:“进屋去吧。”

 

  两个人回到客厅,又找了一会儿地下室的入口,却一直没能如愿。接着,他们又商量了晚上的行动计划。

 

  凌雨琦临走时说:“我们先把这房子包围起来,然后等你的信号,他们回来,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一到,你就发信号给我们。”李强一口答应着,还约定了发信号的具体方法。

 

  凌雨琦走后,李强为晚上的行动计划而摩拳擦掌。

 

  夜深了,芳梅娟他们还没有回来,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也没出现。在客厅里的李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这期间,凌雨琦一直在窗前望着他。

 

  我暴露了?难道他们识破了天机,怎么到现在还不回来?他们约在其他地方见面了?永远不回来了?想到这儿,他紧张起来,他意识到前一段时间自己太小看他们了,这是一个错误,假如他们不回来的话……李强正想着,凌雨琦闪了进来。

 

  “就你一个人?”凌雨琦问道。

 

  “他们说好回来的。”李强内疚地说。

 

  “别急,再等一会儿。”

 

  “好吧。已经是午夜了,没见一个人影!”

 

  “那个重要人物也没来过?”

 

  “没有。”

 

  “你的情报可能有误?”

 

  “不会的,除非他们骗了我。”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凌雨琦出去了。

 

  李强担心的是,他其实已经暴露,而自己还以为获得了他们的信任,尤其是跟芳梅娟的一段所谓的恋情。但此时此刻下结论还为时过早。

 

  又一个小时过去了,仍没动静。李强更坐立不安了,他后悔昨晚没出去打电话,早一天采取行动。

 

  凌雨琦又闪了进来。她严肃地望着他说:“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一切都搞错了?”

 

  李强被问得哑口无言。

 

  “我们再等两个小时,如果这些人还不回来,那就是说我们今晚白来了。我们暂时先撤离了。明晚是不是再来候他们,再联系。”她说。

 

  “那好吧,以后我不再惊动大家了,这帮歹徒我会对付他们的。”李强无可奈何地说。

 

  “这算什么话?他们人多,你一个人对付不了他们的!”

 

  “我只要你协助我就够了。以后不要再惊动他们了!”

 

  “等我明天回局里汇报了再说。”她郑重地说。

 

  李强后悔过早地让凌雨琦知道而提前采取行动。而凌雨琦心中明白,这件事确实难以向专案组领导交代。让十多个警察在野外冻了一晚,无功而返,真的难以令人接受。

 

  凌雨琦离开客厅,去了花园。

 

  李强有点沮丧,他没想到事情会突然起了变化。

 

  两个小时过去了,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

 

  凌雨琦回到客厅,跟李强商量是不是先把尸体挖出来带回去检查?李强反对说:“现在把死尸挖出来也没什么必要,万一他们回来,就会很快被发现,会引起他们的警惕。由于花园经过挖掘,要恢复原状很困难,所以对破案不利,还不如把案破了再挖掘更妥当。”李强进一步分析说:“他们在这里的地下室设有电台,由此他们肯定不会轻易放弃这13号的,如今关键的是时间。”

 

  凌雨琦说:“不过你要当心,这些狗特务是杀人不见血的!”

 

  芳梅娟他们一夜不归,那个重要人物也没有出现。李强显得心力憔悴,他想自己真的是太幼稚了,太小看了芳梅娟他们!但这时已不可挽回。如果他们把电台撤出,这大错将是他酿成的。他要免遭更惨的失败,只有坚守在13号,直到他们再次出现,进一步跟他们周旋而最后把他们一网打尽!只有这样才能弥补自己的过失,李强这样一想,情绪稍稍好些了。

 

  天蒙蒙亮时,凌雨琦带着这批警察离开了13号。

 

  李强因为一夜折腾,此时此刻已经困倦得不行,躺下后就进入了梦乡,迷迷糊糊地睡到中午时分才醒来。

 

  起来后到各个房间转了转,也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他回到厨房,为自己做了午饭。

 

  下午,李强感慨万分地来到破败不堪的花园,望着这片荆棘丛生的埋有死尸的土地凝神遐思,这地下竟然埋了十多个死人,是些什么人呢?里边肯定有无辜的老百姓,难道芳梅娟他们是杀人不眨眼的魔鬼?而且五十年前这儿就被杀害过十三个人,如今又是如此残杀无辜!这儿冤气太重,所以夜晚常常出现恐怖场景?让我不明白的是,他们来去无踪,难道他们是鬼怪而不是人?当然,我是不相信这世界有鬼怪存在的,如果他们回来,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的。正想着,李强突然听见大门外有人在敲门。

 

  李强急忙过去把门开了,进来的是凌雨琦。

 

  “你收拾一下,局里请你去一趟。”凌雨琦说。

 

  李强一怔,说:“请我去一趟,有什么要紧事吗?”

 

  李强把她引进客厅,俩人坐下。

 

  “有没有新情况?”她突然转移话题。

 

  “暂时没有,也许他们晚上会回来。”

 

  “肯定吗?”她问道。

 

  沉默。

 

  “还是跟我回去吧,你准备一下,马上就走。”

 

  “我不能离开这儿!”李强斩钉截铁地说。

 

  “你必须跟我回去,他们正在等你。”她说。

 

  “这儿怎么办?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也许今晚来,再有他们两派人正在争夺白薇的人皮——我不能走,我要破了这案子才离开这儿。”

 

  “他们问你一点事,你晚上可以赶回来,我开车送你。”她说。

 

  李强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李强跟凌雨琦来到局里,李副局长等负责人及专案组的路明正在开会。凌雨琦进了会议室,悄然对路明说:“李强已经到了局里,在外面等他呢。”

 

  路明点点头说:“知道了,请他在外面等一会儿。”

 

  凌雨琦出来,见李强正焦虑地等着,感到很尴尬,心想,他担心13号的案子,还是叫路明出来一下,把要问的问题都交代了,快些让他回去,要不就晚了!正在此时,路明却从会议室里出来了,请他们俩进去。

 

  李强跟凌雨琦一进会议室,大家的目光都望着李强。

 

  “龙飞同志,请把有关PP组织的案子情况说一下。”一位负责人说。

 

  李强讲述了这几天在粮钱胡同13号发生的情况,以及昨晚的失误,并说也许今晚这些危险人物会回到13号的,最后又表示他会把案子破了的。

 

  “你没有谈到你跟那个女人的关系。”另一位负责人说。

 

  李强的脸不由得红了,便简单地说了自己跟芳梅娟的情况。

 

  整个会场的气氛顿时严峻起来。

 

  凌雨琦说:“既然他们用美人计迷惑龙飞同志,那么龙飞同志为了加快破案,为什么不能将计就计呢?”她还说当时龙飞在这件事上曾跟她商量过。

 

  这件事立时引起在场人的议论。有的说,龙飞小资情调严重,被女特务迷惑,所以放他们跑了;有的说,这个案子交给龙飞是个错误,现在只有把他撤下来才能弥补更大的损失,才能挽回被动局面;有的则要求龙飞停止破案写检查……

 

  李强蒙了,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他为自己辩解,说他可以写检查,但希望把案子破了再给他时间写。因为他已经跟他们混熟了,他们已经相信了他,所以破案对他来说只是时间问题。

 

  接下来,他不再说话,只希望领导们理解他,答应他的要求。副局长让他出去回避一下,他们将认真讨论他的问题。

 

  李强只好在走廊里坐着,等待他们的判决。

 

  但是,已经到了晚上,他们也没讨论出个结果来。

 

  李强坐立不安,实在等得不耐烦了,想一走了之,却又不敢。

 

  这时凌雨琦出来了。李强忙迎上去问:“怎么样?我是不是可以继续办这个案子?”

 

  凌雨琦说:“快走吧,我送你回去。”

 

  李强问:“真的吗?他们的意见统一啦?”

 

  凌雨琦说:“暂时还没有,但他们听了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什么意见?”

 

  “给你一个星期时间,如果再不能把案子破了,就对你不客气了!”

 

  “怎么个不客气?”

 

  “自然是把你关起来,然后对你进行审问啊!”

 

  “真是荒唐!”他感慨地说。

 

  说着话,他们已经来到了凌雨琦的吉普车前,这时路明赶了出来。

 

  “李强同志,今天委屈你了,我是理解你的,看来你的对手非同一般,是不是还要其他什么帮助?”路明说。

 

  “不需要了,只要凌雨琦同志协助我就行了。”

 

  “那好吧,祝你成功!”路明说着跟李强握了握手。

 

  凌雨琦已坐在驾驶座上,李强上了车,突然对路明说:“是不是给我的手枪添些子弹?”

 

  路明想了想说:“好吧,你跟我来。”

 

  李强跟路明去领了子弹,然后返回车上。

 

  吉普车在夜色中飞驰,凌雨琦见李强沉默不语,就问:“你跟那个芳梅娟到底怎么样?”

 

  “上面都相信了?在他们看来,这是一个非常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将影响到破案,他们是不是这样认为的?”

 

  “有两种意见,这问题现在也来不及探讨。不过人言可畏呀!”

 

  “是你告诉他们的吗?”他问。

 

  “不,是派出所的同志反映上去的!也许是居委会的同志告诉他们的,而居委会的同志又是这胡同里的居民告诉他们的。”

 

  “真奇怪,我的一举一动都有人监视!”

 

  “你老实告诉我,你跟她有没有那种关系?”她认真地问。

 

  “没有,但她说过,她要带我去台湾。”

 

  “那你们俩的关系已经很不错了!”

 

  “你也不理解我?一切为了工作需要!”

 

  “我理解你的,听说你鬼迷心窍了!”

 

  “我不理解你的意思。”李强摇摇头道。

 

  “这胡同里的人说,芳梅娟是个女鬼,如果不是女鬼,至少是个狐狸精。”

 

  李强吃了一惊:“何以见得?”

 

  “她出去的时候,是不是涂脂抹粉?”

 

  “有一点这意思——她确实打扮得很漂亮。”

 

  “这就对了。”她笑吟吟地瞥了李强一眼说。

 

  李强皱了皱眉,说:“我懂了。这胡同里的居民都喜欢说三道四的!”

 

  说着话,俩人已到了胡同口。

 

  凌雨琦向李强伸过手去,俩人紧紧握手。

 

  “祝你好运。”她说。

 

  “谢谢。”李强跳下车,拐进黑暗的胡同,向幽深的13号走去。月色朦胧,李强拐进粮钱胡同,一步一步向13号走去,当他靠近大门时,门突然自动开启了。李强震惊不已,又遇见鬼了!门怎么会自动开启呢?他小心谨慎地跨进大门,随后将门关上了。他默默地扫视一下花园,花园里没一点动静。他想起了埋死尸的情景,心中便有些害怕。他又抬头看看房子,整个房子笼罩在夜幕下,静如死寂。

 

  他不由浑身一颤,慢慢地向这幢神秘的洋楼靠近。

 

  当他推门进去时,突然被人猛然击倒在地。他迅速爬起,却又被他们打倒。

 

  接着有两个面目怪异的男人迅速地上来把他缚住了。

 

  “那东西呢?快说!”一个瘦脸的家伙说。

 

  “快说,不然就宰了你!”另一个壮汉用匕首顶住他。

 

  “让我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一个看门人。”李强说。

 

  瘦脸踢了他一脚,喝道:“别装傻。你跟那女人一起去火车站取回来的旅行袋。”

 

  李强知道那女人就是芳梅娟,却装着不知道说:“女人?哪个女人?”

 

  “又装傻!”那人打了他一拳,“就是跟你在一起的女人!”

 

  壮汉把匕首抵住他的脖子:“快说,那东西呢?”

 

  李强猜想这也许就是两派之间在抢夺白薇的人皮,就说:“那东西或许被那女人带走了,或许就藏在这幢房子里。”

 

  “废话!”瘦脸又踢了他一脚。

 

  “我真的不知道这东西被他们藏在哪儿了!”李强说。

 

  瘦脸骂了他几句,然后把他丢进一个小房间,把他的脚缚紧了,还在他的口中塞进了一条毛巾。

 

  李强意识到问题有些严重,觉得自己跟以前比要迟钝多了,不要说破案,连自己的生命都有危险!我该怎么办?他想。他不停地挣扎着,想把口中的毛巾吐出来,希望能尽快地挣脱开来,但他力不从心。他知道,此时此刻只有耐心等待,等芳梅娟来了才能获救。现在芳梅娟会回来吗?

 

  怎么办?李强连连问自己。

 

  蓦地,门开了,那两个人进来瞪着他。

 

  “快说,那个芳小姐去哪儿了?还有那个哑老太!”瘦脸说着把李强口中的毛巾拉了出来。

 

  “他们走时也没向我交代,我真不知道他们去哪儿了呀!”李强说。第8 沉默寡言

  “不说实话我们就毙了你!”那人说罢把枪掏了出来对准他。

 

  “快说。”另一人紧逼道。

 

  “我实在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李强说。

 

  俩人交头接耳了几句,然后瘦脸对李强说:“你知道这儿的地下室在哪儿吗?”

 

  “我不太清楚。”李强说。

 

  “不太清楚?你从来没去过地下室?”

 

  “我真的不知道。”李强沉着地回答。

 

  “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难道你是个傻瓜?”那人说。

 

  “把他毙了算了?”另一个人轻声说。

 

  “等我们走时再来解决问题。”那人把毛巾重新塞进了李强的嘴巴。

 

  随后,俩人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李强陷入沉思,他知道,他们在找地下室的入口处,兴许就被他们找到了。此时此刻他不抓紧时间挣脱出去,就可能死在这两个人的手中,那真是太窝囊了!

 

  他因为是被反缚着,挣脱起来很困难。他一边加快双臂的动作,一边加紧想办法。不一会儿,他就累得动不了,气喘吁吁地躺倒在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李强虽没挣脱成功,但绑他的绳子有点松动了。

 

  他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突然,走廊里响起了脚步声。他紧张起来,但这脚步声很快过去了。

 

  他急中生智,试着站起来,他成功了,他跳到窗前,依靠窗户上的搭扣,把嘴中的毛巾钩了出来。

 

  还是窗户上的搭扣,又使自己松了绑,他刚想出去,外面响起了打斗声。难道芳梅娟他们回来了?李强想。他摸回自己的房间,从梁上取回枪,并迅速装上子弹。

 

  打斗声消失了,整幢房子又陷入阴森森的状态。

 

  李强拿着枪一步步向前走去,他上了楼,猛然发现走廊里躺着个尸体。

 

  李强一惊,心想肯定是芳梅娟回来了,这是他们干的。正想着,只听老夫妇住的房间里隐隐约约地传出说话声。他愣了一愣,小心翼翼地靠近房间。

 

  “我不看到真东西,是不会把显示药水拿出来的。”一个男人的声音。

 

  “那好,我们给你看一看,然后跟你去取药水。”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小芳,你去把那个盒子取来。”

 

  “是。”芳梅娟答应的声音。

 

  李强急忙闪到一边。

 

  芳梅娟出来,朝楼下走去。莫非她去地下室了?李强想着就小心谨慎地跟着她下楼,但跟她保持一定距离。

 

  芳梅娟来到卫生间,进去后即将门关上了。

 

  李强等在不远处观望里面的动静。

 

  不一会儿,芳梅娟捧着个小箱子出来了,急冲冲地上了楼。

 

  李强见她没注意自己,就闪进卫生间,检查了片刻,见里边一切正常,没一点异样,就感到有点奇怪,难道这箱子就藏在这儿?!

 

  他出了卫生间,慢慢地向楼上走去。

 

  这小箱子里是什么?就是那个旅行袋里的小箱子?而箱子里就是白薇的人皮?刚才两个人要找的也正是这人皮?难道他们所说的重要人物现在就在芳梅娟姑妈的房间里?现在我该采取行动?这样一想,他迅速上了楼。

 

  可楼上现在一点动静也没有,房间里的灯全暗了。李强震惊不已。我又晚了一步!他们会去哪儿呢?

 

  李强在老夫妇的房间门前站了一会儿。

 

  他敲了敲门,里边没有动静。

 

  他们是人是鬼?!李强茫然地问自己。

 

  他来到走廊,使他更为惊奇的是,那个躺在地上的尸体也不见了。难道他复活了,逃走了?

 

  他返回老夫妇的房间,再次敲了敲门,还是没有动静。

 

  他推门,门是锁着的,推不进去。他感到不对劲,就从身上取出一直准备着的万能钥匙。

 

  他终于打开房间的门,拧亮了灯。

 

  房间里没一个人,看上去好像有人来过。

 

  他来到窗前,眺望窗外的花园,只见一个人影在花园中干着什么。他想起来了,这人影正是跟他一起埋过死尸的壮汉。

 

  他又到芳梅娟的房间,也没她的影子。

 

  他灵机一动,急忙下楼,来到干活的那人身旁。那人正在挖坑,准备把刚才躺在楼上走廊中的尸体埋下去。

 

  李强看了片刻:“要帮忙吗?”

 

  那人这才看了他一眼:“行。”说罢放下铁锹。

 

  李强帮那人把尸体放进坑里,然后开始填土。

 

  像上次那样,他们把松动的泥土踩平整了,还做了伪装,一切做得天衣无缝。李强从口袋里拿出香烟,给了那人一支,并帮他点燃了。

 

  “累了吧,一块儿去喝杯咖啡?”李强邀请道。

 

  那人点点头,跟着李强来到客厅。

 

  “我叫李强,请问,您贵姓?”

 

  “姓杨。”他说。

 

  李强点点头请他坐下:“杨师傅,你坐一会儿,我去煮咖啡。”

 

  李强来到厨房,准备煮咖啡。李强想,喝咖啡的时候可以跟他聊一聊,或许这个人可以对他说出一切。

 

  原来此人正是杨彪,那晚因见了一个披头散发的僵尸,被吓得半死,后来被人送到地下室救治,终于回过神来。开始他以为这些奇怪的陌生人都是民国初年的冤死鬼变的,他胆战心惊。后来他们对他软硬兼施,且把刀横在他的脖子上,他终于屈服了,并秘密地被吸收进他们的组织。此后他仿佛变了一个人,变得沉默寡言了。

 

  咖啡在炉子上煮着,李强出了厨房,来到客厅,他想先跟他聊上几句。

 

  但让李强吃惊的是,那个姓杨的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呢?李强到花园里看了看,没有人影,又回到客厅,想起了卫生间里的蹊跷,就进了卫生间。

 

  李强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下,没什么异样的情况。那么,芳梅娟的箱子又是藏在哪儿的呢?难道卫生间里有地下室的入口处?

 

  李强想起了咖啡,慌忙去了厨房,此时此刻,他感觉到芳梅娟可能就在附近,她闻到了咖啡的香味,所以她知道他在煮咖啡!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把煮好的咖啡端到客厅里时,李强看见的正是芳梅娟。

 

  李强放下咖啡,见芳梅娟询问地望着自己,就说:“我被两个突然闯进来的男人打昏了,他们把我捆绑在一间小房间里,后来我挣脱了……”

 

  “你真行,他们差点把你杀了吧?”芳梅娟说。

 

  “是的,幸亏你们回来了。”

 

  “我为你高兴,你逃过了一劫。”她啜了口咖啡说。

 

  “是的,也许我命大。”他说。

 

  “你帮着老杨把那倒霉的家伙埋了?”她问道。

 

  “是的。那个所谓的重要人物来过了吗?”他说。

 

  “来过了,他还会来的,他要把东西带来。”

 

  “什么东西?”

 

  “你总是刨根问底的!你昨晚怎么样?”

 

  “我等了你们一夜,可你们没回来。”

 

  “我们有点事,赶不回来。”她说,“你做好思想准备,我们不久将离开这儿,你跟我们一起走。”

 

  “到哪儿去?”他瞪大双眼问。

 

  “你现在别问这么多。”她转移话题说,“我不在的时候,你想我吗?”

 

  “非常想。”他说这话时有点不自信,但她没发现。

 

  “我也一样。我现在已经不再怀疑你了,我也说服了他们,你已经是我的助手了。”她笑吟吟地说。

 

  “我很高兴,我获得了你们的信任。”他说。

 

  “有一件事情要你去办,希望你能办好。”她说。

 

  “什么事?”

 

  “你去杀一个人。”她目光炯炯地说。

 

  “谁?”

 

  “那个几年以前杀死白薇的龙飞。”

 

  “龙飞是谁?”他装出惊讶的样子说。

 

  芳梅娟把龙飞的模样描述了一番,随后说:“他一星期前还在农场,据悉现在已经回来了。”

 

  李强眼睛望着咖啡杯,心中却想,他们的情报那么快,真的不该小看他们了!他又一想,莫非他们发现了我就是龙飞?这消息他们是从哪儿得来的?见她望着自己,就说:“北京这么大,我到哪儿去找他?你有他的照片吗?”

 

  “没有。但这次我姑妈说等那件事办完了,就要找到他,亲自把他给杀了!”

 

  “亲自把他杀了,对他这么恨,为什么?”他问。

 

  “刚才我不是说过,他把白薇杀死了,他是我们的仇人!”她狡黠地说。

 

  “那我怎么才能找着他呢?”

 

  “你等着,我们会给你情报的。对了,等我们那件事办完了再说吧。”

 

  “既然我是你的助手,我就听你的。”他说。

 

  “好吧,我也累了,你也去休息吧!”说罢,她站起身上了楼。

 

  李强回到自己房间,往床上一靠,点了支烟心想,那个姓杨的一会儿就不见了,他会去哪儿呢?他平时住在哪儿呢?不可能住在楼上吧?难道他是她姑妈的保镖,平时就紧跟在她的身边?他们竟然想杀龙飞!可他们天天跟龙飞在一起却不知道。他们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这不可能的——前一阵子他们一直在考验我,在试探我,我一次次蒙混过关,他们真相信我是个喜欢读侦探恐怖小说的李强了,而不清楚我才是真正的龙飞。

 

  他辗转反侧,一夜没睡好。

 

  第二天上午,李强起来后去街上买菜,顺便给凌雨琦挂了电话,把他昨晚在13号的情况说了,但没提他们准备杀龙飞而且要求他去做刺客的事。俩人商量了一会儿,认为眼下采取行动还为时过早,便决定让李强继续潜伏下去,等到适当的时候再采取行动。

 

  李强回到13号,把买来的菜往厨房里一放,然后拿着扫帚去了花园,扫起了地上的落叶。

 

  芳梅娟出来了,她望着李强手中的扫帚说:“落叶纷扬,冬景苍凉,不扫也罢!”

 

  李强抬起头,俩人的目光相遇了,他说:“不扫虽不碍事,但看了总感到不舒服。”

 

  “昨晚睡得怎么样?”她换了个话题说。

 

  “还可以。对了,那高个子高翔怎么样了?还好吗?”

 

  “他回去了,当然,养好伤会再来的。”她说。

 

  “我倒是很想他呢!”他说。

 

  “我实话告诉你吧,他曾怀疑过你。”

 

  “怀疑我什么?”

 

  “你就是我们要找的龙飞!”她目光炯炯地说。

 

  李强心中一惊,但马上镇静下来道:“我是龙飞?这太让人吃惊了!他以前见过龙飞?”

 

  “不,他是听白蔷说的。”她说。

 

  “白蔷又是谁?”

 

  “白蔷是白敬斋的大女儿。好了,他们一家人跟那个龙飞都有仇!”

 

  李强点点头说:“我懂了,我一定要把龙飞找到。对了——”他暗自感到好笑,却机智地转移话题,“那个叫老杨的,我跟他打过几次交道,人倒挺好的,就是干了活后就看不到他人影了,他住哪间房间?”

 

  两个人说着话来到客厅。芳梅娟见他突然问这个问题,神秘地看了他一眼,说:“那个人不住在这儿。”

 

  “不住在这儿,又住在哪儿?”

 

  “他是粮钱胡同里的一个居民,有事我们就请他来帮忙,我们付他工钱。”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他住在这儿呢!”李强将信将疑地说。

 

  俩人聊了一会儿别的,芳梅娟说累了,要上去躺一会儿,就上了楼。李强则去了厨房。

 

  这是一个晴朗的下午,芳梅娟陪她姑妈去医院了,13号又剩下李强一个人。他在卫生间检查了一会儿,没看出什么名堂来。他忽然想起了上午芳梅娟的话,就出了13号来到胡同,他想找到那个姓杨的师傅。

 

  拐了几个弯,他在一家四合院的大门前看见一群孩子在地上玩耍弹子,就上前问他们,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姓杨的师傅是不是住这儿?他还向孩子们描述了杨师傅的容貌形状。孩子们一个个都瞪大眼睛望着他。

 

  其中一个孩子说:“你说的是杨彪!”

 

  李强说:“请告诉我,他住哪儿?”

 

  又一个孩子说:“他死啦!”

 

  李强吃惊不已,心想昨晚他还见过他呢,怎么一会儿就死了呢?李强不由得瞪大双眼望着他们:“他怎么会死呢?!”

 

  “他死了已经快半年哩!”

 

  李强疑惑地问:“快半年了?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他是蹬三轮车的,他老婆也失踪了。”

 

  李强心中微微一颤:“是不是带我到他家里去看看?”

 

  孩子们答应了。李强跟着他们来到杨彪的住宅。

 

  他在门口停留片刻,随后敲了敲门。

 

  门开了,开门的是杨彪的老丈人韩欣。

 

  “您找谁啊?”韩欣问。

 

  “我找杨彪,他是骑三轮车的,他在吗?”

 

  “哦,你找他啊,他自从去了13号,就再也没回来过,有人说他被冤死的鬼魂招去了,可我不信——我是他的老丈人。请进来坐吧。”他激愤地说。第9 莫名其妙

  李强跟他进屋坐下。

 

  “韩大爷,听说他老婆也失踪了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李强问。

 

  “唉,说来话长!”他说着双眼泪如雨下,接着便一五一十地把杨彪如何在邻居的怂恿下去13号逞能,又如何出事的经过说了,还把她女儿韩月去13号找他,也莫名其妙地失踪的经过叙说了一番。

 

  李强问道:“能见见你女婿杨彪的照片吗?”

 

  老大爷到里间把杨彪的照片取了出来。

 

  李强见了照片一惊,这正是他昨晚在13号里看到的杨师傅!

 

  “老大爷,你女婿杨彪失踪以后一直没回来?”李强问。

 

  “都说他死了,怎么还会回来?”

 

  李强点点头:“好吧,我很同情——我会再来看你的。你生活有困难吗?”

 

  老大爷摇摇头,李强站起身向他告辞了。

 

  李强回到13号时已是黄昏,芳梅娟她们还没回来。

 

  他坐在客厅里吸烟、喝茶。这杨彪没死,肯定在这幢房子里!他为什么不回去看看他的老丈人?或者是他们不允许他回去,怕被暴露?他女儿肯定也参加了他们的组织,她怎么也不回去?该去看看她的老父亲啊——他想不通。那么他们俩平时会住在哪儿呢?或者他们给他俩吃了什么药,这种药吃了会忘记过去的一切?也许他们真的忘记了过去,变成一个忽隐忽现的鬼怪?这真是太蹊跷了!他会再出现吗?他老婆韩月会出现吗?他想。

 

  天黑了,李强吃了晚饭去花园散步,他身上藏了手枪。李强知道,他很有可能被冷枪射中命归西天,因为他们是在暗处,而自己是在明处。他现在有点心神不安,情况已经很严酷,组织上对他已经不是很信任了,而PP组织的头目们也许怀疑他就是龙飞,弄不好今晚就要除掉他。他们竟然要求他去刺杀龙飞!这一切是多么的突然,而芳梅娟自己还蒙在鼓里!

 

  李强来到埋死尸的地方,望着曾被翻动过的泥土,一种莫名其妙的忧伤和凄凉向他袭来。这时一阵寒风迎面而来,正感到毛骨悚然,突然又有人在敲后门。

 

  他快步走去开门,站在门口的人让他震惊不已。

 

  原来门外站着那个曾死在地板上的矮个子!

 

  “请问,您找谁?”李强装着不认识他问道。

 

  “你忘了我是谁了?快让我进去吧。”他说。

 

  李强引他进了客厅,然后请他坐下。

 

  “进进出出的人很多,我怎么会认得出你是谁呢?!”李强故意说。

 

  “好吧,认不出也没关系。她们在吗?”他把手中的手提箱放下了。

 

  “她们出去还没回来。”李强说。

 

  “他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不知道。”

 

  “那我等她们。我想她们会回来的!”

 

  “您贵姓?”李强问。

 

  “我姓叶,你叫我老叶好了。”

 

  “我记起来了,你就是上次和那个高个子一块儿来的吧?

 

  “是的,是他陪我来这儿的。后来又自个儿跑了!”

 

  “你们不是一伙儿的?”

 

  姓叶的警觉起来,瞥了李强一眼,说:“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你跟那个高个子一块儿来的,他后来在这儿住了几天,你怎么就不辞而别呢?”

 

  “对不起,我因为有些紧急的事情要办,所以一清早就走了。有咖啡吗?”

 

  “有,我去煮,请稍等片刻。”李强说着去了厨房。

 

  难道这就是持有显示药水的重要人物?他不是昨晚来过,怎么今晚又来了?难道这包里藏有他带来的药水?我该怎么办?是不是在咖啡中放些从局里带来的药粉,让他昏迷再说?想到这儿,正要去自己的房间拿药粉,姓叶的突然出现在厨房里了。

 

  “哦,这咖啡真香,上次喝过一回,所以这回还想喝。”叶说。

 

  “马上就好,你去客厅里等着就是。”李强说。

 

  “没关系,我陪你。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

 

  “我不知道,她们的行动有点神秘感。”李强说。

 

  “听说,你已经是她们一伙儿的了?”

 

  “是的,我开始是个看房子的,现在为她们做点小事,她们付我工钱,还介绍我参加他们的组织。你有什么事就尽管托我好了,我会为你办好的。”

 

  “哦,这我就放心了!我想喝好咖啡就走。”

 

  “为什么急着要走?”李强问。

 

  “我怕她们言而无信,我不等她们了!我们再约时间见面。”

 

  “你不是送东西来的吗?怎么可以说走就走呢?”李强说。

 

  这时炉子上的咖啡差不多好了。李强为俩人各自倒了一杯,然后来到客厅。

 

  当他们俩回到客厅时,姓叶的却惊呼起来:“我的手提箱呢?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

 

  “什么手提箱?”李强问。

 

  “我带来的,刚才放这儿的。”他说。

 

  “里边放着重要东西?”

 

  “是的,有蒋委员长的亲笔委任状,还有药水……”

 

  “那你就是她们等的重要人物了!你是她们的上级?”

 

  “是的,她们当然不信,但我给他们看了就会相信的,可她们偷了我的东西!”他焦虑地说。

 

  “叶先生,请喝咖啡。她们还没回来,怎么会偷了你的手提箱呢?再说,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可以随便乱放呢?”李强说。

 

  姓叶的从容不迫地坐着,看上去并不为失去手提箱而担心。

 

  李强递了支烟给他,还为他点着了火。他们俩喝咖啡,吸烟。

 

  整个13号沉浸在神秘的气氛里。

 

  “叶先生,是不是我陪你上去看看,她们到底回来了没有?”

 

  “不需要。我知道她们回来了,要不我的东西不会不翼而飞!如果你能帮忙,就上去对她们说一声就是。我在这儿等她们。”

 

  李强见姓叶的不容易对付,就答应了他的要求。

 

  李强走上楼梯,经过走廊,来到芳梅娟的房门前,他敲了敲门,但里边没有动静。他又来她姑妈的房间,也敲了敲门,同样没有反应。

 

  李强身不由己地又上了三楼。他举着手枪,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检查过去。他猜测姓杨的是不是一直会躲在三楼?检查结果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无意间,从窗口望出去,只见一个女人的黑影从客厅闪了出去,直奔后门而去。

 

  李强心中一阵紧张,冲下楼追了出去。

 

  当他追到后门,追出胡同时,那黑影早已不见了。李强急忙原路返回。

 

  当他进入客厅猛地发现那姓叶的倒在血泊中已人事不省,不禁震惊不已。

 

  李强见他还有气,便弯下身喊道:“叶先生,叶先生!你醒醒!”

 

  他的眼睛睁开了。

 

  “我这次是第二次死了,是另一些人干的。前一次是她们救活了我,她们有特效治伤药。她们的目的是要我的东西,今天我把东西带来了,她们就要了我的命!她们要在这儿当头,其实我叶枫才是委员长亲派的,可看得出来,她们不服我……她们不会有好报的……”他断断续续地说完这些话就咽了气。

 

  听他这样一说,李强恍然大悟。

 

  李强检查他的身体,发现他的颈上、手臂上有鹰爪,手臂上被抓烂处还有梅花党的标志。

 

  李强发现他死相恐怖,便找来一块旧布把他盖上了。他意识到还不能动尸体,芳梅娟她们很快会回来的。

 

  房间里静静的,面对死尸,李强呆不下去了。

 

  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和衣躺下,门虚掩着,他想万一外面出现情况,可以马上冲出去。他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会儿,然后坐起来读起了福尔摩斯的侦探小说。

 

  此时此刻,李强怎么读得进小说呢?他眼睛望着书,心却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

 

  让他惊异的是,芳梅娟突然出现在他的房间里了。

 

  他放下书,目光凝滞地望着她:“你神出鬼没的,吓了我一跳!”

 

  “吓了你一跳?不见得吧?外面死了人,你却这么沉着安然,还看得进书,你真让人刮目相看。”她坐下道。

 

  “我不敢睡着,是想等你回来。”他一字一顿地说。

 

  “你对死无动于衷,你杀过很多人吧?”她狡黠地问道。

 

  李强愕然,难道她把我当凶手了?或许,被杀死在客厅的叶某是黄飞虎的人干的?这药水被他们夺去了?就装着什么都不知道,问道:“你认为是我杀了客厅里的男人?”

 

  “他是来见我们的,可我们晚到了一步,他带来的东西呢?”她问。

 

  他把刚才发生的事描述了一遍,随后望着她说:“我追到胡同口,但人影一下子就不见了,我没办法再继续追。”

 

  “你说的全是实话?”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问。

 

  “是的。可这么重要的事,而且你们已经跟他约好了,怎么会晚回来呢?”

 

  “这是你的疏忽,我早就告诉过你,要你当心。可你……”

 

  “现在怎么办?”他问。

 

  “把他抬出去埋了吧!”她说。

 

  “就我一个人?”

 

  “不,他已经在外面了。”

 

  李强拉开窗帘,只见那个杨师傅正在挖土呢!

 

  13号凄凉的花园,手电光闪烁,李强跟杨师傅把叶枫的尸体搬到了已掘好的坑中。李强想起了韩欣给他看的照片,让他感到震惊的是,眼前这个杨师傅跟他去粮钱胡同杨家探访的杨彪长得确实很相似,看来他老丈人说的全是真的,杨彪确实失踪了,可他竟然在这儿埋死尸,而他的老婆不知在干什么,也许已经死了?也被埋在花园中?

 

  这事差不多干完时,李强望着他喊道:“杨彪,你怎么不回去看看?”

 

  他一怔,双眼迷惘地:“谁是杨彪?”

 

  “你不是叫杨彪吗?你以前不是骑三轮车的吗?不是住在这条胡同里的吗?怎么会在这儿?”李强说。

 

  他更加糊涂,摇了摇头:“我不姓杨,你说的我一点都不知道!”

 

  李强给了他一支香烟,并给他点上:“你好好想想,你怎么来的这儿?”

 

  “我一生下来就住在这儿!”他说。

 

  “你住在哪个房间?”

 

  “我住在阁楼上。”

 

  “阁楼上?为什么要住在阁楼上?”李强想这里有这么多房间,他竟然睡在阁楼上!难道他不是杨彪?

 

  “平时怎么不见你的人影?”

 

  “我睡觉。”

 

  李强目瞪口呆,心想他的脑子也许坏了,不由问道:“你不吃不喝就睡觉?你是人是鬼?”

 

  “我是人,以前的事我一点也记不得……”他茫然答道。

 

  “你能带我去看看你的房间吗?”李强说。

 

  “不行。”他说。

 

  这时,芳梅娟过来了。他见了她就怕得什么似的,一动不动了。她叫他进屋里去。他很听她的话,乖乖地走了。

 

  现在,花园里就剩李强跟芳梅娟两个人了。

 

  他俩默默对视。

 

  “你向他打听什么?”她问。

 

  “我感到奇怪,平时不见他的人影,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出现了。”

 

  “我上次不是告诉过你的吗?你不该打听的事就别问。”

 

  “哦,我忘了。”

 

  “他现在只听我的话。你不要惹他,他力大无穷,弄不好会把你杀死的。”

 

  “那我要注意了!”李强说。

 

  “他会突然出现在你的身后,把你掐死!”她狡黠一笑说。

 

  “你总有一天会指挥他,把我掐死的吗?”

 

  “你怎么说这话?他一般白天不出来,他怕见阳光。”

 

  说着话他们来到了客厅。

 

  “怕见阳光,难道他是鬼?”

 

  “你就当他是鬼好啦!这个问题暂且不谈了好不好?”她顿了顿说,“今晚来抢叶某手提箱的也许是黄飞虎派来的人,前几次也是,但他们不是我们的对手。然而,他们的情报这么准,不得不怀疑你!”

 

  “怀疑我?真是无稽之谈!”

 

  “上头以为你是他们派来的人,是来监视我们的。”她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李强惊呆了,半晌,他说:“是不是想对我采取行动?”

 

  “暂时还不会,因为我用我的生命担保了你,如果你真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那我就完了!你知道,我对你毕竟是有好感的,你读侦探小说,对13号的鬼怪有兴趣,使我相信了你。再有,我们度过了一段快乐的时光……”她情意绵绵地望着他说。

 

  “是的,尤其是在这种刀光剑影的恶劣环境里。”他说。

 

  “所以啊,你要珍惜。我们在这儿不会呆得太久——你的事进行得怎么样了?”她突然问。

 

  “我会努力的。”

 

  “你可要快点行动。我们不久就要离开这儿。”她说。

 

  “去哪儿?我跟你一起去。”

 

  “到时候会通知你的。”芳梅娟说罢上楼去了。

 

  李强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后,就回忆起刚才遇到的怪事。

 

  这姓杨的壮汉,看上去像个三轮车夫,肯定是那老大爷韩欣失踪的女婿杨彪了!可问他以前的事一概都不记得,是不是可以这样推理:那晚,他进了13号,到了深夜,他听到了这房间里的脚步声,他以为有人,就喊,但那人不回答。这幢阴森森的大房子里,就他孤零零的一个人,他感到害怕了。后来房间里的蜡烛突然灭了,那个化妆得十分可怕的厉鬼突然出现在他面前,他吓死过去,芳梅娟他们给他打了一针,让他失去记忆,为他们所用——但他的家属和邻居来找他却找不见他!他住哪儿?是不是像他说的那样住在阁楼上?他的老婆韩月又是怎么失踪的?她来13号找她丈夫,也被他们打了一针失去了记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正如她老父所说,韩月也是被13号的怨鬼掳去了?真让人琢磨不透!现在,我是不是上阁楼去看看?我到三楼肯定要走过二楼芳梅娟的房间,被她知道,那就麻烦了,还是明天再说。

 

  翌日清晨,李强起来后,同样进行了房间的整理和打扫,本来这些活儿都是芳梅娟干的,现在他接了过来。第10 设防

  李强干得很快,现在他要出去买菜了。他突然感到应该问问芳梅娟想吃什么,于是他上楼敲了敲她的门。

 

  “进来。”芳梅娟叫道。

 

  李强没想到门没有锁,他推门进去,见芳梅娟还躺在床上,就站在门口说:“想吃什么菜?我去买。”

 

  “就为了这事上来问我?”

 

  “是的。还有,你姑妈想吃什么?我是不是可以去问问她?”

 

  “你别去打扰她,她还在睡觉!”

 

  “好吧,你想吃什么?”

 

  “随便吧。”她有点不耐烦了。

 

  李强告辞了。他出来时又小心翼翼地来到她姑妈的房门前,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听,没什么动静,便下了楼。

 

  李强拿着菜篮子刚要出去,芳梅娟下楼了,笑吟吟地望着他:“像个人家了。其实买菜应该让女同志去买才对。”

 

  李强说:“这话说得太对了。”随即把菜篮给了她。

 

  芳梅娟却不接,说:“还是一起去吧!”

 

  李强一愣。他本来想去菜市场时给凌雨琦打个电话,现在看来不可能了。

 

  他心中这样想,嘴上却说:“那太好了。”

 

  “你等一下。”她去了卫生间。

 

  等芳梅娟吃了早饭,李强才跟她去了菜市场。

 

  “龙飞同志,您怎么在这儿?”有人叫道。

 

  李强一看,原来是一同下放农场的老陈,马上应道:“你也回来啦?”

 

  “是的是的,你走了不久,我就回来了!”老陈说。

 

  俩人寒暄了一番,就分手了。

 

  这一切,芳梅娟都看在眼里了。

 

  李强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瞒不住芳梅娟,就一脸严肃地说:“走,我们找个地方,认认真真地谈一下。”

 

  芳梅娟冷冷一笑道:“还用谈什么呢?想不到你就是一个大侦探,你伪装得多好,我差点相信了你——是不是要我跟你去你那地方?”

 

  “我现在还没这意思!”他说。

 

  “看在以往的情份上,你让我回去。”她满面愁绪地说。

 

  “我们找个地方坐一坐。”他希望能说服她弃暗投明,为能端掉这个黑窝而工作,“你该知道,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

 

  “我知道我的处境很危险。有什么可谈的?我的意思是,我想跟你正儿八经地过几天日子,然后我再跟你去公安局自首。是不是先买点菜回去再说?”芳梅娟用祈求的目光望着他。

 

  李强想了想道:“好吧。”

 

  俩人买了些荤素小菜,喊了辆三轮车回到13号。

 

  厨房里,李强忙碌着,芳梅娟在旁边帮了一会儿忙,随后出去了。

 

  李强做好午饭走出厨房,见芳梅娟坐在客厅里,就说:“先吃饭吧!”

 

  “我吃不下。”

 

  “我去请你姑妈下来一块儿吃。”

 

  李强刚欲上楼,被她喊住:“别上去了,她不在。”

 

  李强一愣,心想也许她姑妈知道了,于是说:“她走了吗?”

 

  “是的。她昨晚就没在这儿。”

 

  “哦,我还当她在这幢房子里呢!”

 

  “好了,不提她了。”她说。

 

  “那个姓杨的师傅呢,请他下来一块儿吃?”他望着她说。

 

  “你老提他干吗?他有自己吃的东西!”她说。

 

  “他有自己吃的东西?我听不懂你的话。”他惊奇不已。

 

  “那没关系,反正以后你会了解的。”

 

  “好,我们去吃饭吧,吃不下就少吃一点。”

 

  芳梅娟听他这样说,就去了厨房。

 

  整个下午,李强跟芳梅娟始终在一起。他意识到芳梅娟随时会一跑了之,就处处设防。

 

  “你说了这么多大道理,我几乎被你说动了!上午你答应过我,在这幢房子里再跟我生活三天,你放心,这期间我不会走的,三天后,我跟你去公安局自首。”她说。

 

  “好吧,我答应你。但是这期间你不能向你的组织透露我就是龙飞。”

 

  “我同意。你有扑克牌吗?”她突然问。

 

  他摇摇头。

 

  “那我们玩什么?三天时间太长了。”她说。

 

  “那我们缩短时间——改为一天。”

 

  “不,定好了三天就三天。”她撒娇地说。

 

  “那我去买一副扑克。”他说。

 

  “你去买吧,我等着。”她微微一笑道。

 

  “我把你怎么办?你随时会溜走——我有点不放心你。”他说。

 

  “我可以对你起誓,我不会走的。当然,你也应该发誓,三天之内别打电话给你那儿。”

 

  “好吧,我答应你。但我走后,还是想把你铐起来。”他说。

 

  “你这儿有手铐?”她惊异地问。

 

  “是的。”

 

  “你早就想把我铐起来送到公安局是吗?”

 

  “不,我在等待时机。”他说。

 

  “你认为现在时机已经到了?”

 

  “不。你的那位姑妈,或许是你们派系的头,还有你们PP组织另一派系的人,我希望将他们一网打尽。”

 

  “你真厉害!前一阵你对我的虚情假意,我很感激。”

 

  “你认为我对你的感情是虚情假意?”他说。

 

  “难道你会对我这样一个女特务动真情?”她站起身,望着窗外动容地说,“你的口琴声常在我的耳边回荡,我曾想完成了这儿的任务,就把你带往台湾,真的,我对你动了真情,有几次是我把你救了!我不想再说这些,我要说的是,在那儿,我很富有,我有汽车,有别墅——我们共同生活,再也不用冒险了,你放弃你的一切,跟我回去好吗……”

 

  她温情绵绵地望着他。

 

  沉默片刻,他说:“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话。可我这样的人会跟你去吗?”

 

  “我本来以为你是一个普通老百姓,看得出来,你对我还是有点感情的。可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共产党的侦查员,我们女人就会感情用事,所以做什么事都不会成功的。”

 

  “你会成功的……”他若有所思地说。

 

  “什么意思?”

 

  “我们还是像以往一样,你配合我把这案子破了,将功赎罪,然后你就住在大陆,也别回去了,我们俩正正规规地恋爱……”

 

  “你让我想想。”她说。

 

  “好吧,那我去买扑克。”

 

  李强说完却不走。

 

  “你怎么不去?是不是不放心我,怕我走了?”

 

  沉默。

 

  “那你就把我铐起来。”她若无其事地说。

 

  李强想了想,说:“好吧,我相信你。”

 

  李强很快买来扑克,见芳梅娟果然没离开,在客厅里等他,便感到很欣慰。

 

  “你果然是个守信用的女人。”李强说,“好香啊,煮咖啡了?”

 

  她点点头:“我去端出来。”

 

  她去了厨房。李强坐下把扑克从盒子里边抽了出来。但是,他根本没心思玩什么扑克,见她把咖啡端了出来,就笑道:“我对扑克不是很精通。”

 

  “我也一样。”她坐下说,“喝咖啡吧!”

 

  “谢谢。”李强喝了一口,“你不想玩了?”

 

  俩人相视而笑。

 

  “这房子里有机关,你是不是带我去看看?”他突然转移话题说。

 

  “三天后,我把这儿的一切都告诉你,现在我想我们该尽情玩乐!”

 

  “尽情玩乐?”

 

  “是的,因为在三天后你会把我送进监狱——好了,咱不谈这些了。”她深情地望着他。

 

  李强沉默了片刻,随后将杯中的咖啡喝下去一半,说:“别担心我会把你送进监狱,我刚才不是说了吗,你只要忠心耿耿地配合我,把目前在大陆的PP组织成员都一网打尽了,我保你没事。”

 

  “你说话算数吗?”她瞪大双眸问。

 

  “是的,我说话算数的。”他说。

 

  “好吧,我听你的,谁让我们女人是感情动物呢!”她颇带感情地说。

 

  不知为什么,这时李强忽然想起了前妻,不由感慨万分。

 

  俩人谈了一会儿,李强不禁感到头重脚轻,脑子有些昏昏沉沉的,他猛然意识到可能是芳梅娟在咖啡里放了药,就站起身冲到自己的房间,找出了一副早已准备好的手铐,走向芳梅娟:“你真让我伤心!”

 

  他一把抓住芳梅娟的手,把她跟自己铐在了一起。

 

  芳梅娟在李强做这些动作时,一直没反抗。

 

  李强头疼脑涨,上下眼皮在打架。他渐渐横倒在沙发上,斜睨着芳梅娟。

 

  芳梅娟冷笑了一下,索性抱住他,吻住了他的嘴。

 

  “答应我吧,我们一起去台湾……”她说。

 

  然而这时李强已失去了知觉。李强醒来时已是午夜,见芳梅娟已不知去向,知道自己又遭到她的暗算,便后悔不已,所欣慰的是自己还算命大,没被她害死。

 

  现在,浑身酸痛的他从沙发上爬了起来,猛然发现茶几上有一张小纸片,一看原来是芳梅娟写给他的。

 

  李强:

 

  我找到了您手铐的钥匙,我知道我说服不了你。其实我是喜欢你的人,并不喜欢你的思想和你的主义。如今你们在搞“文化大革命”,一切都乱哄哄的,我是不习惯在这种环境下生活的。所以我把手铐打开了,我走了,我不会出卖你。我去哪儿是我自己的事,反正我是离开了这个组织,你也别再来找我。你不会怨我的是吗?我不知道我还会回来否。从现在起你可要当心了,他们也许要对你下毒手,我阻止不了他们,也帮不了你的忙了。多保重。

 

  芳梅娟1126日晚

 

  李强读毕,感慨万分。一时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来到厨房,胡乱吃了点东西。此时此刻,他的心中开始惦记着芳梅娟了——这难道就是爱情?我是不会爱她的,可我为什么要想她呢?她真走了吗?她会去哪儿呢?她的姑妈又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她们俩在一起?突然他又想起了那个姓杨的师傅。也许他知道她的踪影?他说他住在阁楼上,我该去看看。这样想着,他回到自己的房间取了枪和手电,小心翼翼地上了楼。

 

  他来到三楼,仔仔细细地找了一遍,却没发现上阁楼的楼梯口。

 

  也许这房子根本没阁楼?难道他对我说了谎?可这一切确实很荒诞,一个大活人居然说消失就消失了!他慢慢地下楼,来到了二楼芳梅娟的房门前。他推门进了房间。房间里一片漆黑,静如死寂。此时此刻,他感到有些紧张,便拔出了手枪,为自己壮胆。如果凌雨琦在就好了,至少我可以跟她商量对策啊——他想。

 

  他按亮了灯,没发现异常的情况,于是舒了一口气。蓦地,顶上的灯却莫名其妙地暗了,走廊的尽头响起了一个女人的笑声。

 

  李强一惊,慌忙来到走廊喝道:“是谁?”

 

  只见那奇怪的影子一闪,不见了。

 

  “又见鬼了!”李强自言自语。会不会是芳梅娟?凭着感觉,他走下楼去找那人影。他来到客厅,见客厅里的灯也被关上了,便来到了那幅油画前。他记得,这电闸的总开关在油画后面。

 

  李强轻轻地掀开油画,不由惊骇得后退了一步。

 

  原来,他见到的是一具可怕的人头骨!他不禁毛骨悚然。

 

  李强想,我在明处,他们在暗处,这样的话,我会吃亏的!

 

  现在,整幢房子一片漆黑。李强退到自己的房间,找出蜡烛,点燃了一支。

 

  他手持蜡烛来到客厅,把蜡烛放在茶几上。

 

  芳梅娟想把我吓走,好吧,我是不怕你的鬼把戏的,你来吧,我等着。他估计芳梅娟还在这幢房子里。

 

  李强又拿出口琴,吹了一曲曾为她吹过的曲子。他想,吹了此曲,或许她会出来。但他想错了,他吹了很长时间都没有反应。

 

  突然李强又有了主意,于是站起身拿着蜡烛上了二楼,进了她的房间。他把蜡烛放在桌上,烛光闪烁,他在她的床上躺下了。

 

  也许她在花园里,暗中监视着我,当她看见我在她的房间里,会不会马上回来?他正这样想着,房门突然被推开了。

 

  一阵风吹了进来,但是没见她的人影。

 

  “为什么不进来呢?这是你的房间呀!”他盯视着房门说。

 

  没人回答他。

 

  李强感到很奇怪,他实实在在地感觉到她进来了,就在房间里看着他。但他看不见她,她躲在什么地方呢?难道她吃了隐身丸不成?

 

  他起身到门口看看,见没什么动静,就将门关上了。

 

  他重又躺下。我要坚守在这儿,直至她重新出现——第三部分 1 全副武装

  凌雨琦自那次会上担保李强继续负责这桩案子后,就更担心他了。她知道李强一个人在粮钱胡同阴森恐怖的13号,要对付一大帮特务,并要将他们一网打尽确实有难度。而这几天又没见他跟自己联系,就有点忐忑不安了,生怕他出事,于是她像上次那样化装成女工,午后时分来到13号。

 

  但是,当凌雨琦敲了敲13号的门,里边一点反应也没有,她又连续敲了一回,还是没什么动静。

 

  凌雨琦来到后门附近的一段矮墙边,爬了进去。

 

  一群乌鸦因受惊而突然飞向屋脊,她吓了一跳。

 

  她小心谨慎地进入客厅,只见一支燃得差不多的蜡烛在茶几上,她感到很惊奇,怎么昨晚会没电呢?猛然发现墙壁上的一幅画有点歪,就上去把它扶了扶正。她意识到出事了,警觉地向前走去。

 

  她来到李强的房间,房间里好像被人搜查过,便后悔来这儿没带枪。她想回去,但她还是否定了这个胆怯的决定。

 

  房子里静如死寂。凌雨琦镇静自若地进了底楼的一些房间,除了突然跑过几只老鼠外,没发现什么异样的情况。

 

  她走上楼梯,楼梯的走道光线幽暗,她的双眼望着阶梯,一步步向上走去。

 

  倏地,她在楼道旁发现了一只鞋子,她拾起来看了看,这是一只黑色的男人皮鞋。她心中不由惊呼起来,这好像是李强的皮鞋!难道他真的出事了?她的心怦怦乱跳。

 

  现在,她上了二楼,二楼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她来到芳梅娟房间的门前,敲了敲门没回音。她想推进门去,但门推不开。

 

  她又来到另一间房间,门被她推开了。

 

  这是芳梅娟姑妈的房间。

 

  房间里有床、梳妆台、藤椅、桌子等,梳妆台上有女人用的梳子、镜子和化妆品等。这是一间有人住的房间,那么房间的主人呢,她去了哪儿?

 

  房间里静极了。她在梳妆台前坐下了,看着镜中的自己。这梳妆台有抽屉,她打开了抽屉,抽屉里有些女人用的用品,还有一个精巧的小盒子。她拿起盒子并打开一看,不由惊呆了。

 

  这是什么?她从盒子里边拿出那东西,仔仔细细看了,原来这是一张老妇的脸皮!

 

  她把这张脸皮贴在了自己的脸上,对着镜子照了照,她惊呆了,她变成了芳梅娟的姑妈。难道芳梅娟装扮的另一个人物就是她所谓的姑妈?听李强说,她们是两个人,难道是芳梅娟一个人扮的?

 

  她把脸皮放进了小盒中,藏进了口袋,随后关上了抽屉。她站起身,又东看看西瞅瞅。她看了看窗外,见天色灰暗,差不多黄昏将临,就想先回去,带了枪再来。

 

  她出了房间,来到走廊里,又进了另一间房间,没发现什么。她复又回到芳梅娟的房间门前,用力推门,门还是推不开。她取出万能钥匙开门。门被打开了,她看见了一张凌乱的床,床上没人。床边的地板上,又有一只皮鞋。

 

  她走过去把这只皮鞋拿在手里。

 

  这是李强的皮鞋!此时此刻他会去哪儿呢?难道他真的死在芳梅娟的手中了吗?案情扑朔迷离——想到此,她面对阴森恐怖的房间,感到毛骨悚然了。天色越来越暗,她不敢再在这儿久留了,因为,她身上没带枪,她要回去拿枪,还想带个助手一块儿来。

 

  凌雨琦回到家已是晚上了。她搞了点吃的,随后边吃边打电话给刑侦科的小陈,小陈不在家。她又打电话给值班的小冉,小冉说,他得值班,不能离开,明上午才能跟她一块儿去。她想还是找路明,但这念头一闪而过,这么晚了找路明好像不合适,明天再去13号吧,可李强到底在哪儿呢?他是不是还在人世?如果在,他现在是很危险的啊!怎么办,还是再去看看!

 

  她又去了13号,这次她是开着吉普车去的,几乎全副武装。

 

  她翻矮墙进了花园,见这幢楼房一片漆黑,心中一阵紧张。

 

  一只野猫突然穿过,还叫了一声,这使她浑身一颤。

 

  她端起了手枪,举着手电,一步一步走进了客厅。

 

  李强,你在哪儿?她心中叫道。

 

  他们是不是看见了我?或者他们全逃走了?她屏息静气地在客厅里站了一会儿,随后慢慢地向前移动。

 

  突然,二楼响起了脚步声。

 

  上面有人!她想,会不会是芳梅娟?

 

  她小心翼翼地上楼,刚走没几步,只听楼上有扇门“砰”地一声被人关上了。这到底是谁呢?不会是李强吧?

 

  她来到了二楼的走廊,在角落里站了一会儿,她在等待机会,她希望房间里的人再次出来。但令她失望的是,整幢房子静悄悄的,再没一点动静。

 

  刚才关门的假如是李强,我该跟他联系上,如果是芳梅娟,我就把她抓起来——这样一想,胆子也就大些了。

 

  她在一间房门前敲了敲门。她知道,她在重复白天的行动,但白天她没带枪,晚上在这13号里,显得阴气逼人。

 

  她又敲了敲门,房间里仍没动静。她想推门进去,但门被锁上了。她想里边肯定有人。她知道,这儿除了李强,其他人都是PP组织的成员。她要救李强出去,然后派人把这儿包围起来,把他们一网打尽。但是他们的人呢?对了,这幢房子有地下室的,也许李强被关在地下室了?今晚我一定得找到这地下室的入口。这样一想,她便准备下楼去,但房间里有响动声。

 

  难道芳梅娟在里边?她抬起脚猛地将门踢开了。

 

  她端着手枪冲了进去。这是她下午来过的房间,可让她失望的是,房间里没人。

 

  她退了出来,又来到另外一间房间,也没发现什么。

 

  她一个房间一个房间找过去。接着,她上了三楼。在楼梯拐角处,蓦然发现一个披头散发的人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儿望着她,因为太突然,她吓了一跳。

 

  “谁?”她把枪对准了人影。

 

  那人一声不吭。

 

  凌雨琦把手电对准了她的脸。

 

  凌雨琦吓得浑身不由一颤,她见到的是一张恐怖丑陋的死人脸,可眼睛睁得很大,似乎在瞪着她。

 

  凌雨琦瞄准她的脸,就是一枪。

 

  那人影一动不动,好像没吃到枪子似的。

 

  她对准她的身体又开了一枪,还是那样。于是,她过去检查了一番,原来这是一副令人恐怖的女人模型。她恍然大悟,想吓走我?那我就不走了,跟你拼个你死我活。

 

  她下楼来到客厅,静静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朦胧中耳边仿佛响起了李强的声音,他对她说,快去卫生间,里面有地下室入口——她惊呆了。

 

  李强的声音在她耳边回荡。

 

  她端着手枪一步一步来到卫生间。门“吱”地一声被她推开了。卫生间里一片漆黑。她举着手电来来回回地扫了一遍。

 

  这入口处在什么地方呢?她对准卫生间里的角角落落又照了一遍,还是发现不了什么。

 

  她站在小小的卫生间里一脸茫然。这时,她的耳边又响起了李强的话音。她感到非常奇怪,但还是按着他的旨意,弯下身来,双手按住浴缸边沿,用力向上一提,浴缸被猛地弹了起来,地下室的入口处呈现在眼前了。

 

  凌雨琦一阵惊喜。李强一定被关在地下室里了!她想。她弯下身进入地下室石梯,小心翼翼地往下走去。

 

  她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举着手电,扫视了一下不算太小的地下室。里面生活必需品一应俱全。这景象让她震惊不已。

 

  当她看见躺在地上的李强时,她刚进来的入口处突然“砰”地一声关上了,上去的路被封死了。

 

  她胆战心惊地愣了一会儿。坏了,他们发现我进了地下室!她想。随后,她慢慢地走向李强。

 

  现在,她的手电光对准了李强的脸。

 

  他死了吗?她心惊肉跳地弯下身。

 

  只见李强脸色苍白,双眼紧闭,还有呼吸,但呼吸微弱——她感到一阵欣慰。

 

  怎么出去呢?这个鬼地方!她心急如焚地想。

 

  她站起身,来到刚才进入的地方,欲找出去的开关,但她一时找不着。便想象这地下室一定有另外一个出口。她回转身走到地下室的另一端,猛然发现一个通道。我必须找到另一个出口,再背他出去。她思考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去。前边没路了,但她看见了一扇石门。

 

  她推了推石门,石门岿然不动。

 

  这石门的机关在哪儿呢?她想。

 

  她回到李强身边,注视了他一会儿,说:“告诉我,这出口的机关在哪儿?”

 

  李强一动不动,双眼紧紧地闭着,他昏迷不醒。

 

  她连续喊了三遍,还是没有反应。

 

  她无奈地闭了一下眼睛,竟然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朦胧中,她看见李强醒了。她不由一阵惊喜。

 

  “李强,你醒来了吗?”她慌忙问。

 

  李强看了她一眼,说:“你来了,我正等你呢!”他坐了起来,并情不自禁地握住了她的手,“你来的正是时候,要不,我会死的。”

 

  她忙按住他的嘴巴:“李强,你不会死的!站起来,跟我走吧!”

 

  他深情地望着她:“我被那个女人骗了!我真后悔,我没能完成任务……”

 

  “你别说了,咱们快走吧,要不就出不去了!”她说。

 

  李强站起身,两个人手拉着手向前走去。

 

  经过走道,他们来到了那扇石门前。

 

  凌雨琦望着石门傻眼了,只见李强在石门的缝隙中用力向两边一拉,石门便自动开启了。

 

  当他们俩跨出石门时,外面竟然是假山的山洞。

 

  眼前的景象让凌雨琦惊呆了。

 

  在他俩的面前,站着一个壮汉。他手中拿着砍柴刀,对他俩怒目而视。

 

  她想起了手枪,但惊慌中,她忘了带手枪,她看看李强,李强手中也没有手枪。李强开口了:“你是不是杨师傅?”

 

  “我是杨彪。看刀!”说罢他举刀向李强砍了过来。

 

  凌雨琦拉住李强的手就朝大门走,但杨彪紧紧地追了过来。

 

  李强欲推开大门,门却打不开。这时门前突然出现一个中年女人,一身黑衣,看上去她年轻时非常漂亮。

 

  凌雨琦急了,不由地脱口问道:“你是谁?”

 

  中年女人把手中的枪瞄准了她:“我是白小姐,你把我的脸皮藏哪儿了?”

 

  “你的脸皮?原来你伪装成一个老太太来迷惑我们!”

 

  “你把它还给我,要不我就开枪了!”

 

  李强把凌雨琦拉到自己的身后,说:“我认识你,你是白敬斋的三小姐,久违了!”

 

  白蕾微微一笑:“李强,你已经落到了我的手中,你是我们白氏家族的仇人,这次你死定了!”

 

  “砰”地一声,白蕾对准他的胸部就是一枪。

 

  李强倒下了。

 

  凌雨琦一惊,她弯下身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龙飞,不由痛哭流涕,她的梦醒了,回到现实当中……

 

  李强仍没醒来。

 

  望着面如死灰的李强,凌雨琦竭力回忆刚才的梦境。她想起了刚才李强开启石门的情形。便站起身,举起枪打着手电,小心翼翼地往前走去。

 

  无意中,她发现了另一个房间的门,她镇静自若地推门进去。她的手电光投向里边,眼前的一幕让她惊呆了。

 

  屋里的一张大床上,一动不动地躺着一男一女。她迟疑了片刻,随后慢慢地靠近了这张神秘的床。

 

  她的手电对准了床上的男人,让她吃惊的是,这男人她刚才在梦中见过!

 

  他死了吗?但他看上去并不可怕。她疑惑了。接着她又把手电光对准了床上的女人,女人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像是睡着了一般。但俩人均没有呼吸。

 

  这两个人是什么时候死的?李强是不是认识他们?也许他们并没死,而是吃了一种什么药物而昏睡着?

 

  她退了出来,回到走廊。

 

  她走向石门。

 

  她在石门前停了下来,她想起了梦境中李强开启石门的情形。

 

  凌雨琦学着李强开启石门的方法,真将石门打开了,她不由得一阵兴奋。

 

  她急忙回到李强那儿,可怎么把李强送出去呢?她感到束手无策。

 

  她想把李强背起来,可李强的身体非常沉。她试了试,感到背他出13号没什么问题,便把李强背了起来。

 

  她艰难地向前走去。

 

  让她感到惊异的是,床上的那个男子突然活了过来,下床来到走廊。他手中拿着砍柴刀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幸好,凌雨琦手中端着手枪。第2 无情无义

  “让开,要不我就开枪了。”她说。

 

  那男子的脸上毫无表情,他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她对准了他的胸部,而他仿佛有灵感,当她想开枪时,他退了回去。

 

  他退到了另一个房间。

 

  凌雨琦感到很奇怪,她放好枪,背着李强出了地下室。

 

  很快,他们已在花园里了。凌雨琦看准方向,向大门走去。

 

  到了门前,她放下李强去开门,可门前突然出现了一个黑衣女人,跟梦境不同的是,门前出现的是芳梅娟而不是白蕾,她手中端着手枪。

 

  “没想到你们俩是搭档,既然来了,就别再想离开。”芳梅娟说。

 

  “我们又见面了,还是投降吧!这样还有你的一条出路——要不你就死无葬身之地了。”凌雨琦说。

 

  “我死无葬身之地?但我先让你死不瞑目。”芳梅娟一字一顿地说。

 

  凌雨琦见她双眼炯炯有神地盯住自己,自己很难从腰中拔枪,口气就了软下来,说:“这样吧,我们做个交易。你放我们走,我不再追究你的罪行。”

 

  “我会相信你?明天你就会带人来包围这儿。”

 

  “你要这样想,我也没办法。你把我打死没关系,”凌雨琦看了一眼地上的李强,“可他就没救了,我想把他送到医院去治疗。毕竟你们俩好过——难道你无情无义,对他真的就这么残忍?”

 

  芳梅娟笑了起来,说:“你真会说话。我如果无情无义,龙飞早就死了!”

 

  “龙飞,谁是龙飞?”凌雨琦说。

 

  “别装傻。”她拿出李强的手铐,慢慢地靠近凌雨琦,“别反抗,我现在还不想杀死你。”她迅速地将凌雨琦铐上了。

 

  凌雨琦刚反应过来,心情沉重地:“李强会死吗?”

 

  芳梅娟摇摇头,说:“李强到明天才会醒来。看来你倒是对他有情有义的哦,我问你,你真的跟他在恋爱?他老婆真的被迫害而死?你真是个没结过婚的大姑娘?”

 

  “是的。”

 

  “那我就成全你们俩。”芳梅娟说。

 

  “什么意思?”

 

  “我准备把你们放啦!”

 

  “那请你把我手上的铐子打开吧!”凌雨琦说。

 

  “你说得也太轻巧了!你放心,在合适的时候我会放了你们的。”

 

  “那要到什么时候?”

 

  “等我们的事办完了。”她用枪指着凌雨琦,“走吧。”

 

  “去哪儿?”凌雨琦站着不动。

 

  “去地下室。你的本事真大,居然从地下室里跑了出来,还救出了他!对了,你怎么找到地下室入口处的?谁告诉你的?”

 

  “是李强告诉我的。”

 

  “什么时候?他怎么跟你联系的?”芳梅娟说。

 

  “我说不清楚,反正这13号里的事情都很神秘。”

 

  “这话就对了。千万别跟我们作对,神在保护我们。走吧!”芳梅娟说。

 

  在芳梅娟手枪的逼迫下,凌雨琦向客厅走去。

 

  “不,朝假山那儿走。”芳梅娟说。

 

  她们弯身来到山洞里,只走了五六步,地下室的入口处就展现在凌雨琦的眼前了。

 

  地下室的灯突然亮了,芳梅娟一步一步向地下室走去。

 

  她们进入室内,芳梅娟将一张凳子放在墙角。

 

  “请坐下。”芳梅娟说。

 

  凌雨琦坐下,打量着芳梅娟。

 

  “你老实点,可别随便乱走!”芳梅娟说。

 

  凌雨琦一声不吭。她知道,此时此刻反抗是没有用的。

 

  芳梅娟离开了她,凌雨琦见她去了另一间屋子。她看见那扇门被她打开了,随后芳梅娟引着这房间里的男人出来了。

 

  他们走出了地下室。

 

  一会儿,他们把李强抬了进来,并把他放在一张小床上,随后离开了。

 

  地下室的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房间里一片漆黑。

 

  凌雨琦心中一颤,她意识到问题越来越严重,这样下去,她跟李强必死无疑。怎么办呢?

 

  她想起了刚才在客厅李强对她说的话,这声音仿佛又在她耳边响起。她感到很神秘,难道真的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李强身上体现出来?

 

  她站了起来,凭着感觉走向李强。

 

  她在李强躺着的床前站住了,并慢慢地弯下身:“李强,你能听到我的声音吗?”

 

  她反复喊他的名字,但他毫无反应,但她相信他没死。

 

  她用铐着的双手触摸李强的脸额。

 

  长时间的触摸和呼唤,李强突然浑身一颤。

 

  自那晚李强被芳梅娟做了手脚后(用一种特制的药射入他的身体),就一直昏迷不醒,凭着坚强的意志他还有意识。这是一股神奇的力量,一个人只有在死亡边缘上才会体现出来。

 

  昨天晚上,他总感觉到凌雨琦来到了13号,在搜寻他的踪影,但她摸不着门路。一种神秘的力量使他能在她耳边指引她的行动。当她随着他的引导进入地下室,让她发现自己时,他的脸上微微地展现了笑容。因为光线幽暗凌雨琦没发现他脸上的笑容。

 

  但是,那一刻凌雨琦无法把他运出地下室,她竟然在他身边小睡了片刻!在他潜意识的作用下,梦境产生了。凌雨琦竟然跟他做同一个梦!而梦使凌雨琦了解了走出地下室的方法。随后就出现了我们前面见到的一幕。

 

  现在当凌雨琦呼唤他时,他的意识越来越强烈,不由得浑身一颤。

 

  凌雨琦见他动了一下,就继续呼唤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终于他睁开了眼睛。

 

  凌雨琦她惊喜地喊道:“李强,你醒了吗?”

 

  李强动了动嘴唇:“雨琦,你来了?”

 

  她点点头:“我们被关在地下室里了。”

 

  李强反应迟钝地喃喃道:“地下室?这儿是地下室?”

 

  “是的,我们要想办法逃出去。”她说。

 

  “我要跟他们斗到底,我不会离开13号的!”他说。

 

  “李强,你暴露了是吗?”

 

  他点点头:“他们怕我。但我中了她的圈套!”

 

  他坐了起来,向前摸索着,他触到了她的身体,她伸出手来,俩人的手碰在一起了。她扶他下了床。渐渐地,他们看见了对方的眼睛。

 

  “你被铐起来了?”

 

  “是的,我被芳梅娟铐起来了,还算好,没被她反手铐。”接着她把刚才发生的一切讲了出来,当李强听她说起另一房间里的床上躺着一男一女时,李强说:“你知道他们在哪儿吗,陪我去看看。”

 

  凭着感觉,凌雨琦把李强领到了那间房间的门前。

 

  凌雨琦开门,那门居然被她推开了。

 

  他们进入房间,朦胧中,他们见到了那张大床,这是一张空床,床上的一男一女不见了。

 

  “也许,他们出了地下室。”

 

  “走吧。”李强说。

 

  俩人手拉着手,出了这房间。

 

  他们慢慢地往前移动,来到地下室的门口。但他们开不了门。于是他们在门口的地上坐了下来,研究出去的方法。

 

  突然,他们听到外面有动静。

 

  俩人面面相觑。

 

  凌雨琦拉着李强就走。她重新把李强弄到床上,随后,自己坐回了凳子上。

 

  不出所料,地下室的灯突然亮了。

 

  芳梅娟回到了地下室,她的身后跟着杨彪,芳梅娟对杨彪眨眨眼睛。

 

  杨彪拿出一块毛巾,猛地将凌雨琦的嘴堵住了,随后拿出绳子,把她捆绑起来。接着芳梅娟把她手中的铐子打开了。

 

  杨彪拉起凌雨琦就走。

 

  芳梅娟看了一眼李强,端了一张凳子,在他的床前坐了下来。

 

  李强的双眼紧紧地闭着。

 

  芳梅娟把手中的一颗药片送进了他的口中,默默地注视着他。

 

  随后她把手中的铐子往李强的手中一戴,但这时李强挣脱了手铐,倏地坐了起来。

 

  芳梅娟一愣,但马上反应过来,她微笑地望着他。

 

  花园里的一角,杨彪正用一把铁锹在掘坑,他差不多要掘好了。凌雨琦被五花大绑地站在一边,看着他慢慢地挖土。

 

  趁他不注意,一步一步靠近他的身后,突然她用头对准他的后背用力撞去,他“哇”地叫了一声,跌进了坑中。

 

  凌雨琦转身就跑,向大门口冲去,但杨彪马上爬了起来,朝她追去。很快,他追上了她。他向她用力击了一拳,她昏然倒地。他见她不能动了,抱起她向刚掘的土坑走去。

 

  地下室里,芳梅娟跟李强默默对视。

 

  “你把她弄哪儿去了?”李强问。

 

  “她是我的情敌,她去了该去的地方。”她说。

 

  “你真无耻。”

 

  “无耻的是你,你骗了我!”

 

  “我没骗你,我什么都告诉了你,希望你弃暗投明——”

 

  “笑话!我会弃暗投明?你不想想你那个明是什么明?如今你们大陆正逢乱世之秋,人心惶惶,谁都自身难保,我如果投降你们别说我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就是你,也未必有什么好结局!所以,我希望你慎重考虑一下,如果你愿意,这几天我们就去台湾。我们永不回来。在那儿,有我们自己的房子,自己的小车,我们快快乐乐地过日子,那是我俩的最好结局。”

 

  “让我考虑一下。”他认真地说。

 

  “天亮以前你给我答复,我们已经没时间了。”

 

  “这白薇人皮的计划不再实施了?”

 

  “已完成得差不多了。这事跟你无关,你只要听我的安排就可以了。”

 

  “好吧,现在你让我出去,我闷死了!”李强说。

 

  “不行,现在你什么地方都不能去!”她斩钉截铁地说。

 

  沉默。

 

  此时,李强潜意识感到凌雨琦有危险,他趁芳梅娟不备,猛地向她击了一拳,但她躲过了。俩人交起手来。

 

  芳梅娟拔出枪来,但被李强踢飞了。

 

  芳梅娟被李强击倒在地,李强见她昏死过去,一时不能动弹,便想找她身上的一支小手枪,一时心急却没找到,因担心凌雨琦,便急忙离开地下室。他走出山洞,猛然发现前边有人用铁锹在往坑内盖土,便什么都明白了。

 

  因为身上没枪,便找了一块石头悄悄地上去,对准他的后脑勺就砸了下去。杨彪摇晃了一下倒在了地上。

 

  他跳进了坑内,急忙把盖在凌雨琦身上的土拿掉了。

 

  凌雨琦已差不多窒息了。他把她抱了起来。

 

  这时一陌生女人过来了,她一身黑衣,披头散发,李强见了她不由浑身一颤,这女人就是他在午夜时分多次见到过的,现在她手中拿着把匕首,正朝他走来。

 

  李强轻轻地将凌雨琦放下了。

 

  那黑衣女人举着匕首向他刺来,李强躲过了。

 

  俩人搏斗起来。

 

  谁知那黑衣女人力大无穷,李强差点被她杀死。

 

  李强被黑衣女人压在花园的墙壁上,她手中的匕首向他的胸膛刺去,但李强抓住了她的手腕,她一时刺不下去,俩人正相持不下时,李强见她的头发盖住了一只眼睛,不由急中生智,用一只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拉,这样她持匕首的手有点松动了,李强挣脱开来,对准她腰部猛地飞起一脚,她惨叫一声,摇晃了一下,却仍向他扑去。

 

  李强闪到一边,挥拳击中了她的脸部,血从她的口中流了出来。他又向她飞起一脚,这次她倒下了。

 

  李强见她一动不动,急忙向凌雨琦躺着的地方跑去,见她还没醒来,背起她就走。当他刚出大门时,后面有人追了上来。

 

  “李强,你不要走!”

 

  李强听出这是芳梅娟的声音,于是他跑得更快了。

 

  当他拐进另一胡同时,后面响起了枪声。

 

  他来到了杨彪的家门前。他敲门,低声叫唤韩欣的名字。

 

  门开了,韩欣仔细一瞧,见是李强便放他进屋了。

 

  韩欣要开灯,被李强阻止,轻声告诉他,有人正追他们。

 

  李强把凌雨琦放在了老大爷指定的床上。进屋后不久,外面响起了脚步声,但这脚步声很快就过去了。

 

  李强向韩欣说明了一切,还说他女婿杨彪没死,已参加了PP组织,老大爷泪如雨下,问怎么才能救他?

 

  李强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

 

  韩欣想想也只能听李强的安排了。

 

  李强为凌雨琦松了绑。韩欣为他们端来热水时,凌雨琦还没苏醒。李强为她擦去脸上的血。这时,天色已蒙蒙亮了。

 

  好长时间,李强一直坐在凌雨琦的身边,韩欣提议他去叫一辆三轮车来,把她送往医院,李强怕出胡同时撞见芳梅娟她们,说再等等。

 

  没过多久,凌雨琦醒了,李强喜不自禁。

 

  但此时此刻李强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他知道,眼下13号里的人全都转移了,芳梅娟她们也许不会再回到13号,他的任务没完成,而且差点送了命,想想真是窝囊。怎么办呢?是不是先回局里再说?不行,千万不能这样,如果这样,他肯定要记大过写检查,而且这案子要移交他人,辜负了凌雨琦对自己的一片期望——还是立刻回去,或许他们还没走,如果走了就等她们回来,她们会回来的!想到这儿,他把自己的意思告诉了凌雨琦,凌雨琦想了想,同意了他再次深入虎穴的想法。

 

  凌雨琦突然想起在楼上有梳妆台的房间里发现了一张脸皮,粘在脸上就是一个老妇,便把这个情况告诉了李强。李强思索着:难道芳梅娟的姑妈是什么人扮的?他说:“凌雨琦同志,这发现很重要,眼下脸皮在哪儿?”

 

  “在我家里。”她说:“要不要跟我回去?”

 

  李强摇摇头:“没时间了,我马上要回13号。”

 

  “你怎么对付她们?”

 

  “她们拷问我,我就说你已经死了,我无法回去交代,我认真思考过了,还是加入你们的组织跟你们去台湾。我将再次打入她们的内部,等待时机,一举把他们消灭。”

 

  “芳梅娟会相信你吗?万一他们不信我死了呢?”

 

  李强一愣,陷入沉思。

 

  “要不我跟火葬场的工人联系好,装死,请她们来看我一下,他们就会相信你说的是真话。再有,这段时间,绝对保持平静,别采取什么行动。时间一长他们自然会相信你,让他们相信你并没向上级领导汇报,就希望抓紧时间跟她芳梅娟去台湾。”

 

  “这办法很好。你放心,我会谨慎跟她周旋的。”

 

  “你千万要小心啊!”她说。

 

  李强热泪盈眶,深情地望着她,不知说什么才好。第3 模样

  午后,李强准备了手电、蜡烛等日常用品回到13号。正如他所料到的,整幢房子没一个人影。

 

  他进了客厅,客厅有些乱,他稍作了些整理,此后开始检查,一到三层,每个房间他都查看了。又去了地下室,但他没能打开地下室的门。他无奈地回到房间躺下,他已经累得不行了。

 

  黄昏时分,他起来出了房间,他去开灯,令他振奋的是,灯亮了。他知道,只要是开着灯,芳梅娟就有可能回来。她一回来,就什么都好办了。

 

  然而,她回来也有可能不跟他说什么就一枪毙了他,这样一想,他又有些紧张。但不管怎么样,他还是应该定下心来,静候他们回来,如果他们不回来,而一去不返呢?他只有按原有的线索去找他们——他想。

 

  但是,让他困惑的是,两天过去了,他们似乎一下子全消失了,整个13号毫无动静。在这两天中,他终于打开了地下室的门,但始终没能找到有价值的线索。

 

  这时候,李强心急如焚,他感到自己低估芳梅娟她们了,她们活动的据点不仅换了地方,而且电台也换了地方,难道她们放弃了粮钱胡同13号?这几天,因为每天打电话回局里,知道市里边有几桩凶杀案很有可能跟PP组织有关,李强想去调查,但他意识到不能离开这儿!

 

  芳梅娟她们去了哪儿呢?李强陷入沉思。这天黄昏,13号突然出现一个黑衣女人,三十五岁左右的样子,她叼着香烟,一脸秀气,却严峻逼人。她默默地打量着客厅里的一切。当李强从厨房里出来时,那女人的目光跟李强的目光相遇了。对李强来说,那女人似曾相识。李强走近她,突然记起来了,她就是常常在午夜出现的那个披头散发的黑衣女人,却又说不准,可现在她把头发盘在了后脑勺,变了一副模样,看上去有点怪怪的。

 

  “你不是逃走了吗?好大胆子!怎么又回来了?”女人问道。

 

  “我想回来,我没地方可去。”他说。

 

  “为什么?”

 

  “我不想离开她。”

 

  “她是谁?”

 

  “芳梅娟。”

 

  “胡说!你的恋人是个女工,不是被你救走了吗?”

 

  “她原是我的未婚妻,她窒息而死。”

 

  “她死了?”

 

  他点点头,显出一副痛苦的样子。

 

  “是谁把她弄死的?”

 

  “芳梅娟,她是我未婚妻的情敌。”他说。

 

  “你恨她吗?”

 

  “我恨她。”他说。

 

  “你想报仇?”

 

  “不。”

 

  “你现在还爱她吗?”

 

  “是的。”

 

  “我不相信。对了,我问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这儿闹鬼,我只是个对侦探恐怖小说感兴趣的普通人。”李强望了她一眼,估计芳梅娟还没把真实情况告知她,还不了解他就是龙飞,于是又补充道:“我都告诉过芳梅娟。你是谁?我的事,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假装不知道眼前的黑衣女人是谁。

 

  她冷冷一笑:“别问我是谁。如果你想活下去,就对我说老实话。你究竟是谁?”

 

  李强心中一惊,莫非她知道了我是谁?

 

  这时,从楼上突然下来两男一女。他们也不说话,下来就站在了她的身旁。

 

  李强瞥了他俩一眼,不由一惊——那男的一个是杨彪,一个是高翔,那女的是前天追他的那个长发女人。

 

  现在,那黑衣女人坐着,他们几个站在她的身旁。李强知道,这黑衣女人就是他们的头了。

 

  “说呀!怎么不说话了呢?”那黑衣女人说。

 

  “说什么呀?”他说。

 

  “你是不是共党派来的侦探?”

 

  “不,我只是一个爱看侦探小说的普通人。”他强调说。

 

  “还在说谎!给我拿下。”黑衣女人喝道。

 

  俩人上前抓住李强的手臂。

 

  李强一动不动,镇静地望着他们。

 

  “如果我是侦探,你们早就一个个被抓了,我也不会一个人呆在这儿——”

 

  “放屁!既然如此,你前晚为什么要逃走?”

 

  “我是想把我的未婚妻救出去。”

 

  “先把他捆起来!”黑衣女人吩咐道。

 

  高翔用早已准备好的绳子把李强捆绑了起来。

 

  “你偷过我的东西吗?”

 

  “你是谁我都不认识,怎么偷你的东西?”

 

  “你去过楼上那个房间吗?”

 

  “楼上的房间我都去过,你指的哪一间?”

 

  “左边的那一间。”

 

  “我去过。”

 

  “你动过梳妆台的抽屉吗?”黑衣女人责问道。

 

  “我是个男子汉,根本不会动女人的东西。”

 

  “你还不承认,那个盒子是不是你拿走的?”

 

  “不,我绝不动女人的东西。”他说。

 

  李强想起来,凌雨琦曾对他说过的有关脸皮的事,他恍然大悟,那盒子里装的就是她的脸皮!原来眼前的黑衣女人就是芳梅娟的姑妈!

 

  “你不老实,看我怎么收拾你!”黑衣女人说。

 

  “我想见芳梅娟。”他说。

 

  “你会见到她的!”随后对杨彪道:“你看住他。”说罢黑衣女人上楼去了,高翔和那女人也跟了上去。

 

  李强望了一眼杨彪,说:“我知道你是谁。”

 

  杨彪瞪了他一眼,却不吭声。

 

  李强继续说:“听说你的老婆韩月也失踪了,刚才跟你一起下来的女人是不是韩月?”

 

  “你这人,话怎么这么多?”杨彪不耐烦地说。

 

  “那我就不问了。”李强说,“你们很危险。”

 

  杨彪不理他,点了支烟,在客厅里来回地走着。

 

  “给我吸一口。”李强说。

 

  杨彪一愣,但还是从口袋中摸出一支香烟,塞在了他的嘴中,并点燃了烟。

 

  “谢谢。你们前些天去了哪儿?”李强问。

 

  “我不知道。”

 

  “你们怕被包围,都撤走了?”

 

  “我什么都不知道。”他摇摇头说。

 

  李强想,也许他真的变成白痴了:“你真可怜!你怎么不回去看看?”

 

  “别再啰唆!”

 

  沉默片刻,李强问:“你们不是都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他们观察了几天,看不出有危险的迹象,另外老板还舍不得离开这儿!”杨彪终于开口了。

 

  “所以请放心,我其实是跟你们一伙儿的,可他们一直不相信我。”李强故意这样说,“你可以告诉他们,我在这儿过得并不好,我受到过冲击,差点没命。我想见一见芳梅娟,我们互相之间有过誓言。”

 

  杨彪怔怔地看着他,似乎相信了他的话。

 

  “在这儿,你也算个人物了,你老丈人韩欣很想念你们,你们也该回去看看啊!”李强掉转了话题。

 

  沉默。

 

  “告诉他实情,也许他会理解你的。”

 

  “你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邻居们都知道,我怎么会不知道?”

 

  沉默。

 

  这时李强嘴上的香烟差不多吸完了。他说他要去卫生间,要求杨彪为他松绑。杨彪迟疑了一下。李强说,他不会逃走的,他要等芳梅娟!

 

  杨彪才为他松了绑。

 

  小解毕,李强回到客厅。杨彪又把他捆绑了起来。

 

  “他们要把我怎么样?”李强问。

 

  这时候,二楼响起了李强熟悉的摇铃声。

 

  杨彪上楼去了,客厅里只剩下李强一个人。他闭目养神,那个黑衣女人真的就是芳梅娟的姑妈!她的脸皮因为被凌雨琦拿去,所以她只能现原形了!

 

  她竟然认为是我拿了她的脸皮!她为什么要装扮成一个老妇?真是让人捉摸不透!看上去她还不知道我就是龙飞。芳梅娟也许没告诉她。芳梅娟为什么不告诉她?她还爱着我,希望我回到她身边?如果她姑妈知道我就是龙飞,她就不会放过我了!因为我是白敬斋家族的仇人——正想着,一伙人又下来了。

 

  黑衣女人目光炯炯地盯着李强,说:“我们冤家路窄,你终于成了我的瓮中之鳖。见上帝前,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强吃了一惊,难道她知道了我就是龙飞?但马上镇定下来,说:“我想喝杯咖啡。”

 

  “好吧,”她对旁边的女人说:“韩月,你去为他煮杯咖啡!”

 

  李强愣了愣,心想原来那个女人就是韩月,说:“我要芳梅娟为我煮!”

 

  黑衣女人大笑起来,说:“还想芳梅娟,真不知羞耻!老实告诉你,刚才我仔仔细细地查看了你年轻时的相片,原来你就是龙飞!你真厉害,真是个好演员,但瞒不过我的眼睛!我一见你就有这种感觉,但那时我还吃不准。不管怎么说,我早就想送你上西天了,可芳梅娟竟莫名其妙地爱上了你!这事就给耽搁下来了!说实在的,你是我梦寐以求要找的人,因为你是我们白氏家族不共戴天的仇人,只有把你撕成碎片,才解我心头之恨——”

 

  李强意识到芳梅娟还没把他真实姓名告诉她,心中就有点感激她,就说:“你认错人了,其实这世界长得相像的人多得是,我本以为我已经是你们的人了,而且像他们一样,正在为你们做事,可谁知你们乱杀无辜,这样去发展你们的PP组织是很荒唐的,在我的眼皮底下你们已经杀了很多人了,现在又要杀我,你旁边两个人怎么看你?他们也是你发展起来的兄妹,不久是不是要轮到他们?还有,你们PP组织的白派和黄派的人,为了争夺所谓的联络图竟然大动干戈,最终两败俱伤,是不是该改变策略了?两派的人该聚一聚,开一次会,认认真真讨论一下,该如何趁共产党上下大乱之际进一步发展咱们的组织才对——所以我说都是一家人,为什么要分什么派性呢!”他故意转移话题。

 

  黑衣女人盯视他片刻,说:“没想到你说出话来一套一套的,这不能说明什么。你还是得死!”她拔出枪来,瞄准了他。

 

  “你已经答应过我,为我煮杯咖啡的。”李强说。

 

  “韩月,去吧!”她说。

 

  韩月去了厨房。

 

  “我要芳梅娟给我煮。”

 

  “别梦想了!芳梅娟已经去了香港。走吧。”她把客厅的门打开了。

 

  李强一动不动地望着她。

 

  她丢了个眼色给高翔。高翔立即过去把李强拉起来推着他朝花园里走去。

 

  一副绞架竖在园子中间,上面已套上了绳索,绳索的下边还放了一张长凳。

 

  李强有些震惊,他望着绞架不由长叹一声。

 

  李强被带到了绳索的下面。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绞死你?”黑衣女人说。

 

  李强摇摇头。

 

  “为我的姐姐白薇报仇!”

 

  “全搞错了!我叫李强,根本不认识你姐姐白薇,怎么会杀死她呢?”他说。

 

  这时,韩月端来了咖啡。但是李强的双手被捆绑着,他自己不能喝。

 

  黑衣女人对韩月说:“请你喂他喝。”

 

  韩月把咖啡送到李强的嘴边。

 

  “我想见一见芳梅娟。”

 

  “来不及了,她不会来的。”高翔冷冷地一笑说。

 

  “她会回来的,我有感觉。”李强说。

 

  “喝咖啡吧,就当她煮给你喝的!”黑衣女人说。

 

  李强的嘴唇动了动,双眼眺望了一下星空,仿佛在祈祷奇迹的出现。

 

  “好了,站到凳子上去。”黑衣女人说。

 

  李强犹豫了一下,说:“没想到我会死在这儿,我的梦破灭了!”

 

  “什么梦?”

 

  “我想写一部侦探恐怖小说,我已经准备了一些素材。”

 

  “好了,打消这念头吧。快站上去!”黑衣女人催促道。

 

  此时此刻,李强后悔刚才小解时没逃出去。他没料到眼前的黑衣女人竟然这么快就处死他!他太自信,太相信自己的猜测了。他原以为能见到芳梅娟,只有芳梅娟能救他,如果不是她,他也许早就死定了!他相信这一点。现在要逃也来不及了,怎么办呢?见他们盯视着自己,就踏上了长凳。

 

  高翔也踩了上去,他把绳索套在了李强的脖子上。

 

  “我死而无憾,我希望你代我感谢芳梅娟,她救过我几次。”李强望着黑衣女人说。

 

  “用不着。”黑衣女人仰视天空,自言自语,“主啊,让他下地狱吧!”随后她丢了个眼色给杨彪。

 

  正当高翔将凳子踢开的时候枪响了,绳子被射中,李强掉在地上。他一动不动,像断了气一样。

 

  芳梅娟走了过来,说:“把他交给我吧,我会处置他的。”

 

  “你不在那儿,怎么又回来了?”黑衣女人说。

 

  “我也不知道,我心神不安,我担心你们出事。没想到你们没事,那我就放心了!”芳梅娟说。

 

  “你们看着他!”黑衣女人对高翔、杨彪说。

 

  两个女人来到客厅坐下,韩月自然也跟了进去。

 

  “韩月,再去煮点咖啡。”黑衣女人吩咐道。

 

  韩月去了厨房。

 

  “组长,我以为这人不像是侦探,如果真的是侦探,我们这个窝早就被他们端掉了。”芳梅娟说。

 

  “他是侦探龙飞,他不是什么李强!他在等待时机,时机一成熟,他就会把我们一网打尽!”

 

  “他是龙飞?你怎么知道?龙飞可不是个多情善感的人。”芳梅娟说。

 

  “他对你多情善感?”黑衣女人问。

 

  “是的,他内心深处是喜欢我的。”

 

  “你有这把握?”

 

  “他的眼睛告诉我一切,是那么回事……”芳梅娟说。

 

  “这是猜测。别做梦了!”

 

  “这不是梦,我听到了他的呼唤,我才赶回来的。”

 

  “真是莫名其妙,你知道他本来有个未婚妻的,对了,刚才我审问他了,他说那个女人死了!”黑衣女人说。

 

  “他的未婚妻死了?”

 

  “是的,据他说现在她在什么火葬场!”

 

  “什么火葬场?”

 

  “他好像也不清楚。”

 

  “也许是附近的那一个!待会儿我去看一下,如果真死了,可以相信他。”

 

  “为什么那个女人死了,就相信他?”黑衣女人问。

 

  “她是我的情敌,我本来还以为她是公安局专案组派来的,现在看来不一定是。”芳梅娟故意这样说。

 

  韩月把煮好的咖啡端了出来,俩人喝起了咖啡。

 

  “我想去看看他。”芳梅娟说。

 

  “他刚才就想喝你做的咖啡,后来我让韩月给他煮了。”第4 置于死地

  “我料到他死前会想到我的咖啡。”

 

  “你准备怎么处置他?”

 

  “你给我三天时间。如果他真的是不可救药,我来处死他。如果他回心转意,那给他一个机会,然后我带他去台湾。”

 

  黑衣女人瞥了她一眼,摇摇头,点了支烟。见芳梅娟出去,就悄然对韩月说:“你跟过去看看,她会干出什么傻事来!”

 

  韩月答应着跟了去。

 

  芳梅娟来到花园,这时李强已经站了起来。她来到李强面前,默默地注视他片刻,说:“你受惊了。”

 

  “谢谢,你又救了我。”李强说。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她问道。

 

  “我没地方可去,何况她又死了!”

 

  “她死了,你很伤心吧?”

 

  “不,这是命。”李强说。

 

  “她真死了吗?”

 

  李强点点头。

 

  站在旁边的高翔早就不耐烦了,说:“好好,你们谈,我走了!”

 

  芳梅娟看都没看他,继续跟李强说:“你是不是又骗我?”

 

  李强摇摇头。

 

  芳梅娟见杨彪、韩月仍呆呆地望着她,就把他俩支开了。

 

  “自从在菜市场遇见你的同事,你就暴露了,但我一直隐瞒着,直到你那晚逃走后,才向我姑妈透露你有可能就是龙飞,但我还没把实情告诉她,告诉她的只不过是我的推测。她就相信了,所以她就想把你杀死……”

 

  “她一直怀疑我,不是早就想把我置于死地吗?”

 

  “是的,这次我也阻止不了她。”

 

  “你想活下去吗?”

 

  “毫无疑问。”

 

  “你知道,我们已经联络了将近一半的梅花党组织,还发展了六七十新成员,我们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你考虑一下,马上加入我们的组织,跟共产党一刀两断,这是你的最后出路,要不,我也救不了你!”

 

  李强震惊不已,他没想到他们的所谓PP组织竟然发展得这么快!眼下只有向她投降,才能深入到他们的组织内部去,进而一举将他们消灭。

 

  “不用考虑,我加入你们的组织。”李强说。

 

  芳梅娟双眸一亮,说:“你不后悔吗?”

 

  “为了你,我什么都不后悔!”他说。

 

  “那好,你跟我来。”

 

  李强跟她来到客厅,黑衣女人跟高翔正坐着喝咖啡,俩人用怀疑的眼光望着芳梅娟和李强。

 

  芳梅娟走近黑衣女人,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黑衣女人警觉地望着他,说:“告诉我,你为什么恨他们?”

 

  “他们把我整得家破人亡。”李强说,朋友,可她也死了。我本来是想救她出去的,但我没成功,所以我回来了。”

 

  “你回来是为了芳梅娟?”黑衣女人问。

 

  “是的,没她在身边,我感到很失落。”

 

  “你到底是不是龙飞?”黑衣女人突然喝道。

 

  “不,我是李强,不是龙飞。”李强回答道。

 

  “我不追究你到底是不是李强。你怎么突然对我们的组织感兴趣了?”

 

  “只有加入你们的组织你们才会信任我。这不仅为了我,也为了芳梅娟。”

 

  黑衣女人看看芳梅娟,又瞥了一下高翔。

 

  “先让他参加进来再说吧!”芳梅娟说。

 

  高翔冷笑了一下却不吭声。

 

  “那好吧,去把那东西取来。”黑衣女人对高翔说。

 

  高翔一走,芳梅娟就为李强松了绑。芳梅娟要求李强把外衣脱了,把衣袖卷起来。李强一一照办。

 

  高翔拿着烙印工具去了厨房。没过多久他出来了,他把烧红的烙铁在李强裸露的手臂上烙了一下。

 

  一朵梅花在李强的手臂上出现了,李强望着它笑了笑。

 

  黑衣女人微微一笑道:“去拿酒来。”

 

  芳梅娟去了地下室,顷刻之间拿来一瓶洋酒,还同时拿来了几个高级酒杯,她把酒杯分给了大家,随后打开了酒瓶。

 

  李强没想到黑衣女人对他的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弯,这应该说全是芳梅娟起的作用。他情不自禁地望了她一眼。这时芳梅娟已为大家斟了酒,大家举起了杯子,眼睛都望着黑衣女人。

 

  “今晚有两桩喜事,第一,我们的组织增添了新鲜血液;第二,我作为证婚人,芳梅娟和李强现在正式订婚。好吧,让我们干杯!”

 

  “谢谢姑妈!”芳梅娟对黑衣女人说。

 

  “谢谢姑妈!”李强跟着说。

 

  黑衣女人若有所思地望着芳梅娟说:“今晚我不派任务给你了,你们度个良宵吧!我走了。”

 

  “为什么急着要走?今晚不住在这儿了?”芳梅娟问道。

 

  “我最讨厌别人问我为什么!你好自为之吧!”黑衣女人说。

 

  一伙人跟随黑衣女人走了。李强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想,他们这伙人会去哪儿呢?我一定要找到他们的另一个魔窟!

 

  房间里只剩下李强跟芳梅娟了,俩人默默对视。

 

  “我怎么感谢你的救命之恩呢?”李强说。

 

  “不用感谢。我只要你的心。”她狡黠地笑道。

 

  “我的心已经属于你的了。”

 

  “它会听从我的调遣、指挥,并绝对服从吗?”

 

  “是的。”

 

  “好吧,我相信你。”

 

  “他们去了哪儿?为什么要离开?”

 

  “你这也不懂?”

 

  李强点点头。

 

  “他们认为这儿不安全。”

 

  “为什么?”

 

  “因为你——”

 

  “因为我?我怎么了?”

 

  “他们还没真正信任你。”

 

  “现在我怎么办?”

 

  “用时间来证明你对我们是忠诚的。”

 

  “好吧,我会努力的。”李强微微一笑道。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上楼去吧。”

 

  “我还想喝点咖啡,我去煮。”李强说着去了厨房。

 

  夜深了,芳梅娟和李强躺在一张床上。芳梅娟紧紧地抱住李强,她说她现在很困惑,想跟他一块儿离开这儿,走得远远的,永远别再回来,她讨厌这种生活!可是又不行,虽然他们都说走了,其实有人在监视他们。李强震惊不已,霍地爬起,说起来到外面去看看,但被她阻止了。

 

  俩人复又躺下说起了话。蓦地,房门被撞开,房间里的灯亮了,闯进来一伙人,一个个都用枪对着他俩。

 

  芳梅娟见领头的女人有些面熟,就说:“都是一家人,别弄得这么紧张好不好!”

 

  “什么一家人,为了那张联络图,你们杀了我们多少兄弟?!”那女人说。

 

  “你是黄妃?你不好好的在香港当记者,来这儿干吗?”原来黄妃两年前在武汉被捕后,又被隐藏在我公安内部的内奸救出。

 

  “别叫我黄妃,你少说废话!”对手说,“把他们俩捆起来。”

 

  “等等,让我们穿好衣服,”芳梅娟对瞪着她看的男人说,“你们都背过脸去!”

 

  芳梅娟和李强披上了外套。那几个人过来把他们俩捆绑了起来。

 

  “都是一家人,相煎何太急!”芳梅娟说。

 

  “这是你们自找的。白蕾呢?我正找她算账呢!”那女人说。

 

  “我们都是蒋委员长手下的人,我们自相残杀,高兴的是共产党!冤家宜解不宜结。我们该定个时间谈一次才对……”李强说。

 

  那女人打断他道:“你是谁?说起话来像个领导?”

 

  “他是我的未婚夫,他说得对,我们应该谈一次。”芳梅娟说。

 

  “怎么谈,难道要我听你们指挥?”

 

  “黄妃,你这想法不对,我们谈判不是为了谁指挥谁的问题,而是如何同心同德共谋发展我们势力的问题,从而一致对付共产党。”芳梅娟说。

 

  “这话说得对,为我们松绑吧!我可以去通知白蕾她们过来。”李强说。

 

  “先别急,让我们研究一下。”黄妃说。

 

  一伙人去了楼下,其中一个仍举枪看着他俩。

 

  俩人面面相觑。

 

  李强意识到这是消灭敌人的最好良机。一定得把他们吸引住,然后让白蕾过来跟他们谈判,接着把这儿包围起来,一举消灭他们。

 

  “要让他们相信我们的诚意!”李强说。

 

  “放心,她不会把我们怎么样的。”芳梅娟安慰道。

 

  “无所谓,我已把生命置之度外。”

 

  “没想到我们组织内部也这么复杂!

 

  “确实弄不明白。有一点我看得很清楚,如果这样下去我们的力量只有越来越削弱,白、黄只有无条件地联合起来,才会有所作为。”

 

  俩人正讨论着,黄妃等一伙人进来了。黄妃说既然你们有诚意,那么他们也有善心,他们也希望两家联合起来,不要为了以前的误会而伤了两家和气,她可以等白蕾回来。她要求安排些铺位给他们兄弟睡一晚——芳梅娟听她如此说,心中便一激动,说一切都可以商量,她会为他们准备的。

 

  他们为他俩松了绑,黄妃望了一眼芳梅娟,说:“我闻到了咖啡的香味,能不能再煮一些?”

 

  “没问题。”芳梅娟说着就去了厨房。

 

  李强注视了黄妃片刻,说:“咱们到客厅去?”

 

  黄妃点点头。一伙人下楼来到客厅坐下。

 

  李强见这么多人看着他们谈话,就说:“是不是先为他们找好房间住下再说?”

 

  正说着,芳梅娟出来了,对李强说:“咖啡正煮着,你去看着,我去安排床铺吧!”

 

  芳梅娟把他们带出了客厅。

 

  李强去了厨房,黄妃跟了进来。李强见咖啡还没煮沸,就要出去,见黄妃突然出现在身旁不由吓了一跳。

 

  “你是个精灵。”李强说。

 

  “为什么这样说我?”黄妃说。

 

  “你进来一点声音也没有。”

 

  “你是个新加入进我们组织的吧?”她说。

 

  “是的。我跟芳小姐相爱了。”

 

  “你认为我跟白蕾能谈成功吗?”

 

  “能,因为你们目标一致,只要坐到一起,就能够沟通。现在你们发展多少人了?”李强漫不经心地问。

 

  “因为联络图不在我们的手中,我们的人全在这儿了!”她叹息一声道。

 

  “他们已经取到了药水,我可以叫他们把联络图显示出来,随后把它拍摄下来,放大了各自保留一份,随后根据图上的标记分工联络……”

 

  “你能保证白蕾会把联络图拿出来?”她目光炯炯地盯视他说。

 

  “你要保持一定的诚意,我自然会说服她的……”李强突然听见了脚步声,谈话就戛然而止了。

 

  芳梅娟进来了,咖啡差不多沸了起来,厨房里香气四散。

 

  “你们在说什么呢?”芳梅娟说。

 

  李强估计芳梅娟已听清了他最后一句话,就说:“黄小姐刚才问我谈判是不是能成功,白蕾是不是会把联络图给她们看,我说这都是有可能的,只要大家都有诚意……”

 

  “原来如此。我看谈判成功是没问题的,至于联络图,我也可以帮着说,我们毕竟是一家人。”芳梅娟说。

 

  “这,我就放心了。”黄妃微微一笑说。

 

  “咖啡好了,咱喝咖啡吧!”芳梅娟说。

 

  “有什么点心吗?肚子倒有点饿了。”黄妃说。

 

  “有饼干。”李强说着从橱柜内取出一包饼干。

 

  一切就绪,三人去客厅喝起了咖啡。

 

  李强和芳梅娟在凌晨三点钟左右才躺下。因为喝了咖啡,李强一直睡不着。

 

  他非常清楚这几天是采取行动的关键时刻。那么,怎么才能通知凌雨琦带领人马把这儿包围起来呢?一个绝妙的主意在他的脑海中形成了。

 

  此时此刻,李强感到自己已经喜欢上芳梅娟了,尤其是这次她及时来救了他,且有了这一次肌肤的亲密接触。假如在他们谈判的时候把他们包围起来,这些人都将成为瓮中之鳖,各个都难逃法网,而芳梅娟自然也将被判刑。如果这样,他心中是很内疚,很不安的,毕竟她还年轻——他就想把自己的真实打算告诉芳梅娟,希望她能看清形势,脱离PP组织,反戈一击,将功赎罪,重新做人——当然到那时,他就有可能娶她为妻——想到这儿,他看了看身旁已熟睡的芳梅娟,便推了推她。

 

  但她一时没醒过来。李强却又担心她不会听他的,把事情搞砸,弄不好自己真的成了他们的枪下之鬼,便不想再推醒她。进而李强不由得又想到了杨彪、韩月,他们看上去目光呆滞,神情恍惚,俩人看上去怪怪的,他们吃了什么迷幻药?脑子肯定出了问题!他们竟然死心塌地地跟着白蕾,帮她做了不少坏事——这次他们也难逃法网——想着想着李强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上午,李强早早地起来,见客厅里坐着个守夜的人,已昏睡着,便叫醒了他,要求他到厨房里帮忙,那人答应了。

 

  在煮了一大锅粥的同时,李强问了他一些问题,李强吃惊不小,但表面上仍显得神情自如。他没想到这帮家伙正预谋着一个险恶的计划,幸亏被他发现,要不这计划如果成功,国际影响是很坏的。

 

  必须在他们行动之前,把他们全都消灭!李强想。

 

  李强装着要出去买菜,顺便给凌雨琦挂个电话。但当他拿着菜篮子出去时,黄妃叫住了他:“不用去买菜,厨房里还有呢!”

 

  “这么多人,不去买些是不够的!”

 

  “那叫我的手下去,不劳你大驾了。”说罢,即吩咐站在她身旁一个保镖一样的男人说:“你去,随便买点什么都行。”

 

  那人从李强手中接过菜篮子走了。

 

  “这儿怎么没有电话?”她问。

 

  “电话线没接进来。”李强说,“粥煮好了,去吃点?”

 

  “好吧。你们俩现在还不能随便离开。”第5 攀谈

  “为什么?”

 

  “不为什么。”

 

  “不想谈判了?”

 

  “不。我们耐心地等白蕾来再说。”她说。

 

  “不用我去通知她了?”

 

  “暂时不用了。”

 

  李强意识到眼前的黄妃是怕他会叫一大帮白氏派系的人来,把这儿包围,然后把他们全都消灭,于是就说:“别想得太多,她不会把你怎么样的。”

 

  黄妃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悄然道:“到时候请你站在我一边。”

 

  “这没问题。如果我能上谈判桌的话。”

 

  “奇怪,你怎么不能上谈判桌?”

 

  “白蕾对我有看法,因为我是个被她怀疑的人。”

 

  俩人谈了一会儿,芳梅娟过来了,见他俩又在一起,就感到不是滋味。她们俩攀谈了起来。李强见已没自己说话的余地,便讪讪地离开她们。因为一晚没睡好,他感到困倦不已,便回到自己的房间躺下了。

 

  芳梅娟进屋时,李强已睡着了。但当她靠近他时,他警觉地睁开了眼睛。

 

  “他们想今晚就跟我姑妈白蕾见面,可今晚她不一定来。”

 

  “那我去请她回来?”李强坐了起来说。

 

  “你又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儿,还是我去吧。”芳梅娟说。

 

  “那也好。不过,你要当心,你姑妈的脾气是很暴的,弄不好她会不同意谈判,这样的话,你们可就两败俱伤哩!”

 

  “那你说怎么办?”

 

  “我去见她,我有办法说服她。你只要把她住的地点告诉我就成。”他说。

 

  芳梅娟想了想说:“好吧,你快去快回。”她把白蕾另一个住处的地址画了草图给了李强。

 

  李强看了看,问清楚怎么走了,才收好草图,穿戴整齐,刚要走,芳梅娟心情忧郁地喊住了他:“我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怎么不对劲?”

 

  “我的眼睛在跳,我担心我们会出事。”

 

  “出什么事?”李强发现她的眼睛中闪烁着一种恐慌的神色,仿佛她变了一个人似的,就补充道:“别担心,一切都会顺利的。”

 

  “不知怎么的,自从认识你,就开始变傻了,也许你会害了我。”她说这话事时,语气显得很伤感,这不由得也感染了李强,李强见她这样,一屁股坐了下来。

 

  “我什么地方也不去,就陪你得了。”他说。

 

  她默默地望了他片刻,说:“我的心全给你了,你不会辜负我的一片情意的是吗?”

 

  李强握住了她的手:“你放心,一切我都会办好的。”

 

  “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她莞尔一笑,“你快去快回!”

 

  他点点头,深情地望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李强一走,芳梅娟就后悔了,她意识到不应该让李强去,在潜意识里她其实还有点不放心李强,想了想正要追去,却被黄妃挡住了。黄妃问她道:“你们一个人去还不够,还要两个人一起去吗?到底是不是有诚意?”芳梅娟被问住,又不便作解释,也就听天由命了。

 

  在去找白蕾的路上,李强给凌雨琦挂了电话,说了13号发生的一切,还专门强调他们春节期间要采取破坏行动了!凌雨琦问他采取什么行动?他说他们要炸毁天安门!他要求她今晚派人把13号包围起来,听他的信号,根据他的信号采取行动。凌雨琦一听这帮歹徒要炸天安门,就急不可待地问,他的信号是什么?李强就跟她说吹口琴。凌雨琦答应说她会布置好一切的。

 

  李强放心了。

 

  按着芳梅娟给的地址,李强找到了白蕾的另一住处。这是一处单门独户的四合院,院子较大,但比13号的花园要小多了,略显整洁一些。当李强敲门时,开门的是一个老头,他盯视了李强片刻,问他找谁,他说出了芳梅娟教给他的暗语,并拉开袖管露出了梅花的标记。老头点点头,关上门引他进去了。

 

  经过院子,李强被领到一间房间门前,老头敲了敲门,随后进去通报。过了一会儿老头才出来,把李强带进了房间。房间里烟雾弥漫,李强没想到这房间里坐着八九个男女,他们正在开会,而那个被芳梅娟喊成姑妈兼组长的黑衣女人也在其中,她就是白蕾。现在见有人来,会议便停止了。

 

  一伙人把目光转向他。

 

  “你怎么来了?不好好在家里度蜜月,来这儿干吗?”白蕾问道。

 

  一阵哄堂大笑。

 

  李强感到有些尴尬,等笑声消失,说:“是芳梅娟派我来的。”

 

  “有何贵干?”

 

  李强把昨晚黄妃带领人马来袭击13号,又如何说服他们跟白派的人谈判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头头是道地分析了黄、白两家如何有必要谈判,如不谈一次,互相残杀最终两败俱伤,以及如何联合起来一致对敌的好处。他正滔滔不绝、有理有据地叙述着,白蕾打断他道:“看来你是个人才,我小看你了!”又扫视了一眼大家,说:“大家看呢?有没有必要跟他们谈判?”

 

  大家七嘴八舌地议论着,赞成谈判的人多。白蕾听了一会儿,感到李强说的有点道理,却故意不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这其间,她一直注意着李强,想看出他内心深处的险恶目的,到现在为止她还不十分信任他,但从他的脸上又发现不了什么,可她还是不放心,惟恐这一切都是圈套。

 

  这时,李强说话了:“他们正在等我们去。”

 

  “他们来了多少人?”

 

  “十来个。”

 

  “身上都带着枪吧?”

 

  “是的。”

 

  白蕾扫视了一下大家,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

 

  李强见天色不早了,就说:“那我先回去了?”

 

  “为什么?”白蕾问。

 

  “芳梅娟让我快去快回。”李强答道。

 

  白蕾想了想,对坐在身旁的高翔说:“你跟他去,有什么情况马上打电话过来通知我们。”

 

  李强瞥了一眼房间里的电话。见高翔站起身,就对大家说:“那我们先走了!”李强走出房间时,高翔还没出来,从门缝隙中瞥见白蕾正悄悄吩咐他什么,心中不由一阵紧张。

 

  两个人走出白蕾住的胡同,喊了一辆三轮车直奔13号。

 

  然而,让李强吃惊的是整幢房子里一个人也没有了,黄妃一伙人全走了,连芳梅娟也不知去向。这是怎么回事?如果这两伙特务不能合在一起谈判,他的计划又将泡汤了!慌忙之中,他情不自禁地高声喊芳梅娟的名字。

 

  蓦地,高翔拔出枪来对准了他,说:“是不是在耍我们?芳梅娟被你害死了?”

 

  “不,芳梅娟被他们带走了。也许他们要把她作为人质与我们交换联络图?”

 

  “胡说,刚才你不是说他们要跟我们谈判吗,怎么一会儿变卦了呢?会不会是你在耍花招?”

 

  李强摇了摇头说:“绝对不是,也许他们是怕我们变卦而躲了起来,以观察我们的动静。”

 

  高翔顿时警觉起来,东望望,西瞧瞧,怕被突然袭击,他说:“跟我走。”

 

  “去哪儿?”

 

  “去打个电话给老板。”

 

  “可惜,这房子里没电话。”

 

  “到外面去打。走吧!”他催促道。

 

  李强意识到眼前的高翔其实是在监视自己,就装着什么也不懂的样子说:“我们两个人分工不是很好吗,我在这儿看着,万一有新情况出现——”

 

  高翔想了想,竟然答应了。但他刚准备出去,就愣住了,一群人站在门前望着他。

 

  “你们想干什么?”高翔惶恐地说。

 

  “你们老板怎么不来?是不是想把我们包围起来,然后把我们一举消灭?”黄妃说。

 

  “你们误会了!”李强说,“老板要求我们先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她们晚饭后过来。”

 

  黄妃跟她的助手们面面相觑。

 

  李强一脸诚恳地继续劝说起来,还说白蕾会把联络图带来的。通过李强的又一番合情合理的叙说,黄妃被说动了。她准备留下来跟白蕾谈判。李强见他的话起了作用,就问芳梅娟去了什么地方。黄妃说她没事,就在地下室里呆着呢!李强一听,便什么都知道了,忙去地下室看芳梅娟。

 

  高翔见李强真心地为他们的事出谋划策,对他的看法顿时起了变化。现在,他要去给白蕾挂电话,但被黄妃阻止了。当黄妃了解原因后就派了一名助手跟他去。

 

  李强来到地下室,见芳梅娟被绑在房柱上,双眼紧闭,不由惊呆了。他没料到事情会这样,两派之间竟然如此反复无常——他暗暗为自己的祖国而庆幸!如果他们真的联合起来一致对付我们的国家,那我们的损失就大哩——现在他呼唤着芳梅娟的名字,并为她松了绑。

 

  她的眼睛睁开了。她望着李强,意味深长地说:“你才回来?”

 

  “他们把你怎么了?”李强问。

 

  “他们不放心我们真会跟他们谈判,所以把我捆了起来。本来他们想把我带走的,也不再谈什么判。他们想一走了之,但他们最后还是留了下来,他们希望得到那张联络图。”

 

  “可以给他们图,那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姑妈不答应给他们那张图,这谈判还是不会成功的。”

 

  “是的。如果这样,你可要当心,他们是些杀人不眨眼的魔鬼。但听你姑妈的口气,她会给他们看的。”

 

  “我知道了。但是,我问你,我姑妈她会来吗?”

 

  “她会来的。”李强答道。

 

  俩人正说着什么,黄妃突然进来了。

 

  “对不起,刚才是我的一时冲动,让你受委屈了!上去再谈吧!”黄妃和蔼地说。

 

  三个人离开地下室来到客厅,黄妃的几个手下已安排好了酒菜。第6 神情恍惚

  这时,高翔也已挂了电话回来,说白组长在一个小时后到。李强暗喜,这次他的计划也许能成功了!他灵机一动,提议等白蕾来后一起入席,边喝边谈,这样更有人情味,谈判也更能成功。黄妃认为他的话有道理,要求手下再添些酒菜,多准备两张桌子。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天黑了,白蕾他们迟迟没来。坐在客厅里的李强心急如焚,他知道,凌雨琦他们也许已经把这儿包围起来了。他惟恐白蕾会在外面撞见他们,这就糟糕了,他担心这批特务会趁机溜掉。他跟高翔坐在一起抽烟、喝茶,神情自如,从他的脸上一点也看不出他心中的焦虑。

 

  黄妃来到客厅,问高翔白蕾是不是会来?她的东西是不是会带来?高翔一时语塞。李强马上答道,白组长一定来,而且她一定会把东西带来的!黄妃将信将疑地盯视了一下李强,坐下了。

 

  芳梅娟进来了,说:“要不我们先入坐,别等她了?”

 

  李强说:“不,还是等等。”

 

  黄妃说:“她到底会不会来?”

 

  李强说:“你放心,她会来的!”李强突然听见花园里有脚步声,说:“他们来了。”

 

  黄妃的一个助手也从楼上快步下来说:“他们来了!”

 

  话音刚落,客厅的门便被打开了,白蕾引着一帮手下进来了。

 

  白蕾跟黄妃目光相遇,显然,她们俩是认识的。

 

  白蕾微微一笑,说:“没想到我们在这儿见面了。”

 

  黄妃说:“今晚我反客为主了,咱们入席吧!”

 

  白蕾说:“都是你做的拿手菜吧?”

 

  黄妃说“不,是我手下的杰作。”

 

  众人跟着她俩来到主桌,黄妃和她的手下坐了半桌,白蕾、芳梅娟、李强、高翔等坐了半桌。入坐前,白蕾悄悄安排杨彪到外面去站岗。

 

  酒一喝,白蕾和她的助手跟黄妃及她的手下俨然成了一家人。他们谈得很融洽,很投机,所有的误会在酒席上仿佛全都化解了。

 

  这时黄妃突然提起了那张联络图——白薇的人皮,白蕾的脸色马上变了。

 

  “这联络图不在这儿。”白蕾说。

 

  “不在这儿?那又在什么地方?”黄妃说。

 

  “药水已经把上面的内容显示出来了,我拍了照,把原件送回台湾了。”白蕾说。

 

  “我懂了,现在你用的是放大了的照片?”黄妃问道。

 

  “是的,我用的是放大了的照片。”

 

  “能看清楚吗?”

 

  “能看清楚,根据联络图,我们的势力在日益扩大。”白蕾得意地说。

 

  “这联络图是不是能给我印一份?”黄妃目光炯炯地说。

 

  “可以啊,不过嘛,我得请示上面,因为此次来大陆,虽然是我负责一切工作,但有些原则问题还是得请示一下。”

 

  黄妃气得不知所措,她瞥了一眼李强:“李强刚才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得很乐观,可事实并非如此,你要负责的噢!

 

  白蕾转身望着李强:“你刚才说什么了?”

 

  “我是说,既然大家谈到了一起,而且以诚相见,可以把这个联络图拿出来给黄小姐看看!”李强说。

 

  白蕾瞪了他一眼,说:“你这人,就是会添乱!”

 

  黄妃的助手们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白蕾。

 

  芳梅娟见双方都谈不下去,如一动手对双方都不利,毫无疑问将两败俱伤,就马上岔开话题说:“好了,别谈工作了,这样喝酒太沉闷,怎么样,我为大家唱首歌?”

 

  这句话一说,大家鼓起掌来,紧张的局面暂时化解了。

 

  李强意识到机会就在眼前,连忙说:“要不我来为你伴奏?”

 

  “好呀,快去拿吧!”芳梅娟说。

 

  李强离开酒席来到自己的房间,他把口琴拿在手里,随后打开窗户,对着黑幽幽的花园,吹了一下。

 

  然后李强回到席间,为芳梅娟伴奏起来,她唱的是三十年代的情歌《情人的眼泪》。她唱得如泣如诉,催人眼泪。大家似乎被醉人的情歌打动了。正鸦雀无声地欣赏时,客厅的门被撞开了,顿时客厅里涌进了一伙公安,各个都举着枪,对准了他们。

 

  立时一伙人慌作一团。李强忙闪到一边,高翔、黄妃急忙拔出枪来顽抗,但都被公安击退了。

 

  芳梅娟见进来的有一个女警察,定睛一看,原来就是李强的所谓女朋友,她便什么都明白了,她旁若无人地拔出枪来对准李强。

 

  白蕾那边也拔出枪来还击,然后她飞身撞出窗外。有人向她开枪,但没击中。她冲出花园来到黑暗的胡同里,有几个公安追了出去。

 

  “李强,你害了我!”芳梅娟说。

 

  “投降才是你的出路!”李强说。

 

  这时,凌雨琦把枪对准了芳梅娟,她喝道:“把枪放下。”

 

  芳梅娟一动不动,还是把枪对准李强。

 

  枪响了,李强与芳梅娟同时倒下。

 

  李强没被击中要害,他吃力地爬到芳梅娟跟前,见芳梅娟的双眸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不由得热泪盈眶。

 

  “我爱你。”芳梅娟说完,双眼渐渐地失去了光泽。

 

  李强痛苦地望着她,轻轻地伸过手去,合上了她的眼睛,当做完了这些后,他也昏死过去……

 

  凌雨琦引来担架,把李强送上了救护车。

 

  他被送进了医院抢救。当他昏迷不醒时,他仍在呼唤着芳梅娟的名字。

 

  这期间,凌雨琦一直守护在他的身边。那晚,除了白蕾,其他梅花党党徒全部被抓获,包括新吸收的杨彪和韩月,俩人都被判了八年徒刑。一场险恶的行动计划被摧毁了。

 

  李强的姓名又恢复为龙飞了。他痊愈后,茶饭无思,神情恍惚数月。

 

  凌雨琦曾暗示他可以向她求婚,但他变得淡淡的,仿佛什么都不懂似的,一气之下,她在他面前再也不提此事了。

 

  春暖花开了,龙飞去粮钱胡同13号探访,当他跨进客厅时,似乎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他长时间地吸着烟,失魂落魄。蓦地,芳梅娟好像从里面出来了,她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晃动,忽隐忽现……当他望着她时,她笑了,仿佛在说,你总算来看我了!她的音容笑貌开始在他的脑中浮现,他想对她说什么,但终于没说出口。

 

  龙飞呆了好长时间才离开。

  自“文革”时的梅花党事件后,粮钱胡同13号就有人住了进来,最多时住进了十多户人家,这人气一旺,鬼气也就消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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